太医院的御医接二连三悬丝诊脉,老太医们佝偻着身子两三窃窃私语。沈云霆阴沉着脸身上仍旧穿着那身湿漉漉的明黄色龙袍,坐在阔木床边。
御医们战战兢兢,塌上新娶的皇后长着一张昌平公主的脸,每个人都心照不宣,言谈间小心翼翼,踌躇半晌,在皇帝愈发阴霾的低气压下老太医哆嗦着年迈的身子,斟酌开口。
“皇后娘娘体虚,身心郁结,多日未进斗滴米,又恰逢淋雨,便受不住晕厥过去。臣等开个温补退热的方子,煎服一二日,若是娘娘醒来自会无事,若是醒不来……”
“醒不来如何?”沈云霆挑眉,额间沾湿的鬓发贴着那道凌冽的眉峰。深邃的招子里压抑着滔天怒意,如坚韧刀锋直直刻向太医们瑟缩的身子。
“臣等……”太医们冒起一层虚汗,身子摇晃的厉害,各个都磕在冰冷的地面上,那股子凉意侵入肺腑,皇后的身子似是油尽灯枯的求死之兆,锦被下的肌肤青紫红印,明晃晃控诉着曾遭遇过的残暴性事,前朝金枝玉叶百般娇宠的昌平公主被自己的皇兄虐待成这般景象,那些个年迈的老太医饶是经历过不少宫闱秘史见识过不少阴私,也不免唏嘘。
沈云霆不想听到那些个废话,太医说的几个轻飘飘的征兆,他自是不信。怀中人呼吸孱弱似是要断了气,昏倒前她求死的绝望眼神无时不刻不刺着他的血肉。沈昌平如何能死,他大仇未报,她又如何能死?她必须好好活着,承着他赐下的雷霆雨露,尝过他受过的千般苦楚。
“若是醒不来,尔等皆给朕陪葬!一群废物!”
“陛下饶命,臣等必当竭尽全力。”
沈昌平昏迷七日后悠悠转醒,这几日里皆靠着上好的药材,千年老参吊着她的一口命。太医院厚重的阴霾终被驱散,所有人感恩戴德。沈云霆一日比一日暴躁狠戾,处决了不少朝堂上的官员。正午时的鲜血铺了午门满地,他的眼眸亦如鲜血般通红,多日未合眼,守在沈昌平床榻边,听着她胸口微弱的喘息,夜深人静时,在她耳侧絮絮叨叨那些深埋的过往,揭开的伤疤比不过当时的痛楚,然心中百感交集,靠着仇恨苟延残喘至今,怎能容忍仇恨的对象先他而去。
“沈昌平,给朕醒过来!你若是死了,朕就要所有人给你陪葬!”
躺在床上的人儿,鸦睫轻抖,缓缓睁开懵懂的如云雾洗刷过的澄澈双眸,嗓音带着多日未开口的沙哑:“唔——你是?这里是?我?诶,我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