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黎束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作为哥哥姐姐中打小被照顾的小七弟,作为琴瑟和鸣的洛川国君及夫人最喜爱的小皇子,他拥有许多令人赞美的品质和优点,当然这其中绝不包括风流。
正如他察觉璃泽和他长得如此相像时,立刻便下令带一大一小回宫;在没弄清真相前,也毅然抗下了所有的风言风语;所以在体恤到母子二人的艰辛后,立刻决定擢升二人各方面的待遇。
可是能有个什么由头呢……
他犯了愁。
这整件事尚还被他压在自己殿里,未呈报给母亲,更别提父王了。
而他库房里的好东西也全被用上了——璃泽那小崽子简直迷了他这宫里上下人的心窍,有了小主子的众人眼里哪还有他这个正经主子。
解黎束在心里对众人不屑一顾,同时对他们只顾着捧未来小皇孙而忽视了西院那妇人的举动十分不满。
冒然被带进宫,她定是吓坏了。
解黎束很快想通了整件事,即使退一万步,最后证实这孩子不是他的,那也是他强行把母子二人带回来,势必要亲自出面安抚一番,好让他们安心一些。
何况,若是等查探的侍卫们回来了,弄清楚却有其事,他现在这样不闻不问,未免过于寒了母子二人的心。
所以思前想后,他都应该去一趟西院,同那年轻妇人把所有的话说明白。
他想通了之后便愈发坐不住,越来越觉得自己最近几日都晾着母子二人的做法禽兽不如,何况今晚月色正好,万一侍女们摆了果盘酒水让他们在外面赏月呢……
他取了折扇便急匆匆地出了寝殿大门,让刚想进来汇报情况却见一阵风飘过的侍卫一头雾水。
其实青木一直有个不太爱洗澡的毛病。
当然住在仙界孔雀寨里的时候,也沾染不到什么脏污,后来为了以身作则教育璃泽,她也没懒到太过分。
但是自从来了这里,不愿被伺候都要被侍女强行伺候,导致每日一沐浴简直成了必修功课。
青木叹了口气,不洗,觉得可惜了她们的准备,洗了,又被伺候得有些心虚。
本着不浪费资源的原则,她还是每天乖乖泡了澡。
解黎束急匆匆前来,却也矜持自重,不愿意被下人们瞧见,所以他一边贴墙,一边翻窗。
属于洛川国当朝七皇子的优雅身手,让他如一只黑猫般无声落地,只不小心拽落了一片纱幔而已。
青木看着大晚上还攥着折扇的人,看了看边上漂亮的镂空圆月窗,脑子里不由得想着这又是唱哪出。
解黎束刚刚落地,一时间呆了,好久才按捺住自己本能的局促,颇为矜贵地背过身去,丝毫没觉得僵硬的动作早已出卖了自己。
青木不由得感叹,这位可这能装。
看着他在灯下逐渐涨得通红的耳尖,青木不由得起了逗逗他的心思。
于是当下换成一种泫然欲泣我见犹怜地口吻道:“殿下那日便是这般破开小女的房门然后夺了小女的清白,这么多年,我,我……”用浴桶里现成的水给自己抹了两道泪痕,愤恨道:“殿下既是不想认我们母子,妾身也认了,为何殿下还要来这样作践妾身!”
幸好阿泽已经被侍女带着睡下了,否则她还真的不好在儿子面前做这种榜样。
尚未修成正果的小殿下果然十分动容,急于解释,却碍于眼下情形,百口莫辩道:“不是这样的,罢了,你先不要激动,本殿下,不是,我,我在外间等你,随后再向你赔礼。”
他说罢就赶紧撩帘子去了另一间耳室,不敢再停留半分,留下青木对他一面着急一面却压低声音的样子拼命忍笑。
晾了她这么多天都不闻不问,突然来了却是白天偷看她,晚上又翻窗户,好在她一直不喜欢晚上有别人在屋里,这几天侍女都知趣地准备完汤沐后就退下。青木慢条斯理地擦干净身上的水,想着接下来该怎么糊弄这位小殿下。
想罢,她不仅大晚上劳心费力地梳了个简易发型,还裹得严严实实,打定主意不让某些人占一丝便宜。
至于把她折腾够呛后又偷偷转世的事情,哼哼,慢慢走着瞧吧。
她暗自坏笑,去了解黎束在的耳室,可怜的殿下连口茶水都没有,一脸局促又规矩地跪坐着,一副犯了错误等着被罚的样子。但是见她进来,却一时端着架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殿下恕罪。”青木敷衍地行礼,“殿下大晚上翻窗进来,妾身有失远迎。”
解黎束被她噎的哑口无言,良久,自暴自弃地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对仍然低眉顺目行礼的人道,“罢了,你过来坐。”
青木起身,继续阴阳怪气:“妾身不坐了,妾身去给殿下泡茶,然后离殿下远些站着。”
青木才不怕他,现在屋里一个能帮他的人都没有,他又顾着端架子。何况,他要是敢叫人,就叫儿子起来揍到他服气。
她给解黎束端来茶,然后也不走,就站在一边直勾勾地盯着他喝,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举动有何不妥。
饶是解黎束再好的涵养和脾气,也被盯得心里古怪,还来不及抿出茶的滋味就咽了下去。
本来他就没和什么女子打过交道,姐姐们也都是温婉淑静的公主,他心里越发后悔,早知道就不该如此莽撞行事。
“你……”解黎束顿了顿,觉得这样讲有点唐突,可是若称呼“夫人”,好像,好像也不妥。
“你坐下来说话吧。”他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放轻柔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