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中走出一位身材修长气度不凡的老者,只见他左手捻须,右手倒背在后面,说完便顺着对方的指引,绕过油光锃亮的红木长桌,走向沙发里面。
除了任思琪和秦老爷子,没有人注意到那位人称绰号多眼虫老者的胡须,上下抖动了一下。
“孟章兄,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那徒孙好歹也是威阵妖界四方的蛛皇,你总得给人他爹,留点面子吧,呵呵。”
一位身材魁梧彪悍油光满面的老者,黑眸洞若观火,左手捻须,右手倒背起来,一脸笑嘻嘻的路过老者身边。
只见多眼虫嘴角一抽,带动胡须上下一动,显然刚才又被人挖苦了一番。
接着,是一位驼背鸡胸身材略矮的老者,人家倒也威武有范,路过多眼虫身边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意味深长的用眼笑了他几眼。
那一个意有所指的眼笑,任思琪当然不明它所要表达的含义,但再看多眼虫老者的脸,已经窝火的将近变了形,同时她还发现,祖父的脸上不光透露着星火怒意,还带着一丝深深的敬畏。
再者是位身材灵动妙曼的老者,稍微在多眼虫老者身边停顿驻足一两秒,然后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迈着小方步走向了沙发。
最后才是那位叫三叶虫的老者,人家只是不屑望了一眼多眼虫,又望了一眼在沙发前并排而站的四人,然后主动拉过多眼虫脚下的小木茶几,若无其事的坐在了上面。
四位老者见三叶虫坐下,这才方敢坐下。
于是这才有了任思琪手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的眼泪都快挤出来的一幕。
多眼虫老者自是抬着脸,敢笑不敢言。再看秦老爷子和紫螳螂夫妇,个个忍俊不禁。唯独麦克伯爵脸部肌肉线条钢化僵硬,想要开口大笑却不得施展,只能站在那里呲着牙,嘴中发出一种很难听的尖锐笑声。
只见陷进柔软沙发里的四位老者,仿佛溺水的青蛙一般,集体四仰朝天,慌乱失色,完全没有了刚来时的威严之态,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慌张,以及一丝被人捉弄后的狼狈。
四人紧抓着沙发两侧扶手这根救命稻草不放,身体往下一陷再陷,直到厚厚的沙发垫子所受的力达到极限,四人这才停止挣扎,安静了下来。
当着偷奸耍滑三叶虫老者的面,四位老者心中已经够窝火得了,但碍于对方的威严,和自己的颜面,不好冲多眼虫刁难,只能一改往日的姿态,嗖嗖嗖嗖,腾空跃起,将心中的滔天怒意,集体发泄在任思琪这个不懂规矩的最小辈人身上。
“呔—!无知泛泛小辈,学什么不好,偏要学偷鸡摸狗,这长大了还得了!还不赶快给我们把无字天书交出来!”
任思琪被四人这么一吼,只觉四股强劲的罡猛气流,喷在她身上,身体瞬间不受控制的朝后飞了出去。
完了完了,这要是脑袋瓜子撞在支撑天花板装修的石柱子上,还不当场脑浆四溅,血流如柱啊,这下死定了。
就在任思琪紧闭双眼,恨不该嘲笑得罪几位老前辈的时候,身后突现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后背连带腰脊一勾一带,瞬间将她给拐拽了回来。
任思琪双脚稳稳的站在了地上,口中舒出一口气,还好虚惊一场。然后转身,她到底要看看是谁出手救了她,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
这一回头转身不要紧,任思琪清楚看到对面脸色苍白,嘴角胡须黏着一条红线的秦老爷子,正一脸慈祥溺爱的笑望着她。
如果刚才不是秦老爷子,用内力真元化去了任思琪在空中被定住,然后又被拐回的大部分缓冲力,说不定这会,任思琪早已经在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爷爷,您没事吧?”
任思琪紧跑过去,两手搀扶住元气大损,脚步踉跄后退的祖父,生怕他因为救了自己而出现什么意外,那样她将来回去,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大伯、姑姑、父亲,凯特和罗拉,以及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却又日后不得不再见的秦凯轩。
“乖孙女,爷爷没事,放心吧。”
秦老爷子脚步踉跄欲倒的身体,被任思琪一把扶住,目光慈爱柔和的看了任思琪一眼,接着,就把指责的矛头,对准了站在红木桌前制造这一起事端的始作俑者。
“多眼虫,亏我们还是万年的拜把兄弟,尽管亲家没结成!你怎么就不考虑考虑,你如此肆无忌惮,毫无顾忌的捉弄四位神灵大人,会引发什么后果?更何况他们其中的两位,还是我们的恩师。说你遗传继承了红背神蛛的特长—本身心地就狠吧,你还不承认,竟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亲外孙女,受你所累?”
“多脚怪,你给我闭嘴!什么恩师?哪来的恩师!狗屁的恩师!你可别忘了,万年前是谁坑苦了我们?害得我们两家家破人亡不说,从此更是过上了东躲西藏的亡命天涯之路……”
多眼虫老者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仿佛从骨子里,根本就已经接受了这项事实,只是长久的精神压抑,让他一见到这几位改变他们命运的老者,就忍不住想骂娘。
“一切皆是我们的宿命!”
秦老爷子望着拜把兄弟伤感压抑的眼神,忍不住铿锵安慰道。
任思琪望着两位至亲老者哀伤的眼神,一种难言的复杂情愫,逐渐在她心底里蔓延开来。
“其实我刚才是想出手来着,但在我内心正纠结于此的时候,多脚怪你已经先出手了,所以喽,我就把这份展现外祖父爱的机会,让给了你。”
任思琪和秦老爷子闻此,额头不禁竖起三道黑线。
“对不起啊,孩子,刚才是外公考虑不周,大意了,这才致使你被那四人攻击。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任思琪望着多眼虫老者真挚慈爱的眼神,终于知道刚才心里那种难言的情愫,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你……就是我的外祖父?呵呵!”
任思琪言辞生硬的背转过身去,意图不让大家瞧到她奔涌而出的眼泪。
就在大家眼神充满紧张好奇,而又关心焦急的望着任思琪的背影时,三叶虫的双手动了。
任思琪眼中泪滚落,滴滴砸到地板上。
她是一个弃婴,一个刚出生就被亲生母亲抛弃了的婴孩。她,一名小小的婴儿,被亲生母亲结实绑在蜘蛛网上,悬挂在不见天日的山洞,一呆就是几百年,全靠自身那点与生俱来的灵力血脉,来苦苦支撑维持着生命。她,只是一名小小的婴儿,一出生,不,严格来讲,是她还在母亲腹中的时候,就开始背负母辈对父辈的仇恨与厌恶,父辈对母辈的背叛与遗弃……都说孩子是父母相爱的结晶,是维系父母良好感情基础的重要枢纽,呵呵,好讽刺的一句话啊。
她的降生,本来就是一个错误!既然她延袭了母亲对父亲的深恶痛绝,那么,那个女人干嘛还要忍受产子之痛生下她?还有一点她也不明白,既然是为了报复,那为何那个女人不干脆报复到底,在她生出来以后就一把掐死她倒也图个痛快,反而将她弃在一个遥远的荒山深洞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慢慢消耗灵力等死。
任思琪心里充斥着浓浓的忧伤,身上也开始散发出一种特有的蓝色光晕,这种光晕,不时转化成一阵蓝色水雾,瞬时在整个大厅里传播开来。除了任思琪眼睛看不到,身体感觉无恙外,其他人脸色一沉,均感受到了她此刻得心境。
“不,孩子,不是这样的!你一定是误会了,你母亲绝对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人,她很可能是……”
“古叶三—!你可知罪—!”
就在现所有人,包括刚刚赶到的罗拉和简天离,正一脸憧憬着这对祖孙飙泪相认前夕,一袭紫袍的刀娘子,突然来了一嗓子河东狮吼,打破这里的沉闷氛围。
“当年主人出门远行前,再三嘱咐我们几人,一定要将无字天书妥善保管好,可你是怎么做的?要不是刚才孟章四人随口一说,想必我和我夫君紫螳螂,还被你这老不死的蒙在鼓里呢。”
“刀娘子,你暂且先消消气,无字天书前两天是不翼而飞了不假,但那并不代表我们几个不知道偷书贼是谁啊,她就是……”
“废话!既然知道无字天书是谁偷走的,那还不赶快将书完整追回,然后在严惩那个偷书的人,我就不信,以你的实力,会对付不了那个偷书贼!”
“夫人无需动怒,淡定,要淡定。我们不如先听古叶三把话说完,然后在另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