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杨富贵当前的地位和势力,自然拗不过如日中天的付大木。所以,楚天舒一回来,他第一时间就来找他这个书记,以求得到楚天舒这个县委书记的支持。
楚天舒理清了思路,心里便有了主意:既然你们之间有利益冲突,那我正好将计就计,把杨富贵拉到自己这边来。
正思考着,门又被敲响了。
这一次,敲得比较响亮。
进来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手里拎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真皮包。
来人笑呵呵地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楚天舒,恭恭敬敬地说:“楚书记,您好。我是宏建工程公司的顾远才。”
楚天舒一边看着名片,一边斜睨了顾远才一眼。
顾远才上身穿一件名牌t恤,下面是一条浅蓝色的休闲裤,裤子放得很低,腰带系在肚脐眼下面,再加上他那圆圆的大肚子,一看就是个生意人,而不会是县里的官员。
在一般人看来,官员与商人都很有派头,有时候难以区分。
以前楚天舒也有这个困惑,后来,接触的官员和商人多了,便总结出一个有趣的现象,一个人是官是商,从他裤子穿的高低便能够一目了然。
在官场中,无论官大官小,无论高矮胖瘦,无论年纪大小,几乎都要把裤子提得很高,其高度一般都在肚脐眼之上。而经商的老板们,无论钱多钱少,无论胖瘦高矮,无论岁数大小,又大多把裤子提得很低,腰带几乎一律都在肚脐眼以下,只要不把裤子掉下来,似乎觉得越低越够派头。
这没有什么明文规定,官员们不能把裤子放低,老板们不能把裤子提高,但是,官与商在这个细节上似乎渭泾分明,成了一种约定俗成。
楚天舒和卫世杰曾经讨论过这个现象。
两个人想来想去,觉得唯一能够解释得通的理由就是,官员们习惯于西装革履,老板们习惯于穿休闲服。西裤腰深一些,穿得久了,就习惯了腰带在肚脐以上系,休闲裤裆短,穿得久了,就习惯了腰带在肚脐眼以下系。
这样形成了不同的习惯和文化,而不同的习惯自然就影响了不同职业的人。
楚天舒打量顾远才的这会儿功夫,突然想起来,通天河清淤和堤防加固工程就是宏建公司承建的。不过,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说:“宏图建筑公司?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顾远才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楚天舒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拉开手里的包,递上一叠单据来,说:“这是上个季度的工程预算和结算清单,这个月应该拨付工程进度款。麻烦楚书记签个字。”
楚天舒翻开单据简单看了看,施工监理方、工程主管方水利局、财政局等等相关部门都签署了意见,都同意向宏建公司拨付进度款,只剩下领导审批签字一道程序。
换句话说,拨付款项的前期手续完备,只等着领导大笔一挥就ok了。
楚天舒虽然看不出手续上有什么漏洞,但直觉告诉他,不会这么简单。
因此他放下单据,问道:“顾总,以前的工程款拨付最后是哪位签字?”
顾远才笑道:“大县长和马书记都签过。”
楚天舒心中凛然生疑,付大木为什么不签,非推到我这里来?
照这么看来,马兴旺当书记的时候签了不少不该他签的字,比如,将放马坡交与浮云矿场开采换山坳村“三通”的协议,又比如,类似的工程款的拨付等等,日后一旦出现问题,谁签字谁负责,付大木可以撇得一干二净。
他缓缓伸出五指,在单据上弹了弹,说:“顾总,我刚来,情况不是太清楚,而且我是书记,不能政府的工作超越权限。我建议你还是找大木县长,他是政府一把手,理应该他签字。”
顾远才接过单据,轻轻放在桌上,坚持道:“我来之前,财政局的彭局长特地给大县长打过电话,大县长说,他在外面有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请楚书记签一下吧。”
楚天舒不悦地说:“顾总,你搞搞清楚,我是南岭县的书记,不是财政局的书记,他彭宝銮说让我签我就该签吗?”
顾远才脸上保持微笑说:“我听说,楚书记在考察调研的时候对我们公司提出了批评,今天首先是来认错,顺便麻烦书记签个字。”说到这里,他变戏法一般手里多了一张卡,小声说:“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哦,对了,密码是您手机号码的后六位。”
楚天舒淡淡一笑,只瞟了卡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青原市国际大酒店的钻石贵宾卡,卫世杰曾经一口气办过好几张,据他说,这种级别的卡保底存额至少是十万起步,也就是说,这张卡上至少有十万元的保底消费额度,在国际大酒店购物、休闲、娱乐、就餐等等一卡通用。
楚天舒暗暗好笑,顾远才肯定听说了周伯通送银行卡的故事,送的三十万相当于打了水漂,所以才改成了高档酒店的消费卡,只能消费,不能变现,就不怕又被转换成了捐款,只得了个空头表扬,还被业内人士笑话。
楚天舒抓着手里的单据,缓缓将卡一起推向了顾远才,说:“顾总,这个请你收回去。在职权范围内,该我审批的我一定签字,不该我审批的就爱莫能助了。”
顾远才还想继续努力,他拿起卡,起身来到楚天舒的办公桌后,从抽屉缝隙里塞了进去,呵呵笑道:“楚书记,初次见面,也就是个润笔费。”
第888章 大为恼火
楚天舒冷冷地看着他,突然想起办公室里装有窃听器的事,便微微一笑,故作诧异地说:“顾总,签字还有润笔费?那我更不能签了,我抢着签了,岂不是挡了别人的财路。”
顾远才愣住了,旋即笑成了一朵花,含糊其辞地说:“其它的……请您放心,我们都会照顾到位。楚书记,将来打交道时间长了,您就会知道,宏建公司是讲信誉,够朋友的。”
楚天舒似笑非笑地瞪着他。
顾远才心里一阵发毛,暗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半晌,楚天舒拉开抽屉,拿起卡扔给他,严肃地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顾总,宏建公司把河道和堤防工程保质保量按期完成,就是最好的讲信誉,够朋友。”
顾远才说:“楚书记,公司前期垫付了不少的资金,如果能坚持,我们也就咬牙挺着了,现在确实周转不开了,前些日子就因为资金紧张,材料到不了位,已经被迫停工了。”
楚天舒指着桌子上的卡,说:“顾总,宏建公司有钱办这种卡,没钱买材料,这话站不住脚啊。”
顾远才没词了,说不清心里是股什么滋味,他磨磨蹭蹭半天,再次央求道:“楚书记,您就行行好吧,工地上几百号民工还等着发工钱呢。”
楚天舒冷笑道:“抱歉,这个字我真不能签。你对你的公司和民工负责,我也要对南岭县和我自己负责。”
顾远才见来软的不行,就换了一副强硬的口气,说:“楚书记,通天河清淤和堤防加固工程是省市都挂了号的重点工程,一旦影响了工期,宏建公司可负不起这个责啊。还有,民工工资再拖欠下去,恐怕就不是停工那么简单了。”
“顾总,你这是威胁吗?”楚天舒皱起了眉头,说:“我告诉你,耽误了工期,宏建公司必须承担违约责任,造成恶劣后果的,还可以依法追究相关责任人的刑事责任。拖欠民工工资,影响社会稳定,作为法人代表,你是第一责任人。”
顾远才哑口无言,手里拿着单据,迟疑着,还有些不甘心。
楚天舒毫不犹豫地伸手指着门,说:“请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