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2 / 2)

半子 赵熙之 2486 字 15天前

再三确认好之后,许稷从容收拾了行李,打算轻装上路。

临走前一晚,叶子祯要找她喝酒,然她却待在公廨哪都不去,提前温了上回王夫南留在这里的酒,略备简餐,请叶子祯与王夫南过来。

王叶二位仇人相见,仍旧眼红,哪怕叶子祯已成回易务的摇钱树。

许稷意图很正直,你们二位是许某在沂州的好友,分别在即,再相见也不知何时,最后碰个杯罢。

这一餐有别于之前在叶府那一顿,饭菜简陋、且心境也都变了。短短时日,河北遽变,泰宁也是风雨飘摇不知将来会如何,彼此心情都有些沉重,又适逢好友调任,更是愁绪万千,衬着屋外呼呼风声,竟有些凄惨。

叶子祯饮尽一杯酒道:“许稷,将来撞见了若有难处互相帮一把,行吗?”

“权钱交易除外。”许稷亦饮尽杯中酒,公事公办地说。

“教条无情!”叶子祯摇摇头,决心不与她说话,又转头瞥了一眼王夫南:“大帅没话可说吗?”

王夫南心情差极,一想到许稷走后他就对自己面对这个死断袖,就顿时阴郁起来,因此理也不理他,只顾闷头饮酒。

许稷却明白他愁闷的不止于此,于是上身前倾,手伸长,杯子举到他面前,碰了一下:“十七郎多保重。”她说完饮尽杯中酒,并倒置,一滴也没有落下来。

王夫南将她这温暖嘱托与诚挚祝福收下,亦饮尽了酒。

许稷起身去取了一本簿子,双手递到王夫南面前,认真道:“上回使府内乱,此事就给耽搁了。本来想我至少还有两年任期,但眼下是做不成了,请大帅收下,或替某转给下一任沂州刺史。”

翻开那簿子,是沂河通运河之策,从详细的勘测编绘,到工事预算,巨细无遗,非常周密。

叶子祯瞥了一眼没说话,这种计划好可惜,画了美好的梦,却无人去实现它。

能实现它的人要远走千里,去与朝臣阉党斗。

这一晚酒都未喝尽兴,但王叶二人却都死皮赖脸留在公廨不肯走。这么熬到了第二日清早,个个眼底青黑,只能这么狼狈地送许稷上路。

许稷没与他二人胡闹,昨晚独自在值宿房睡了一觉,以至于精神抖擞,看起来状态极好。

她骑上了马,临沂城料峭的春风将她浅绯色的袍子吹得鼓起来。她回头朝他二人摆了摆手,继而转向前方,握紧缰绳一夹马肚,朝着久违的长安城行去。

那马绝尘而去,马蹄声也渐远,叶子祯捂住口鼻娇气地咳嗽,王夫南瞥他一眼:“留在这吃灰吗?”他佯作潇洒地转过身,将酸楚收进心里,给身后的叶子祯无情下命令:“一个时辰内将回易务上月的簿子送去使府。”言罢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

许稷回到长安,天已彻底热了起来。

街头处处是凉饮,到天门街时,她渴得很,便下马来要一碗桑葚饮。等凉饮的同时,她四处瞥了瞥,陡然看见一头分外眼熟的驴。

许稷一惊,那驴似也一惊,厥哩厥哩乱叫起来,惊得那“主人”出来看。

那驴没拴,见“主人”来了,竟飞也似的朝许稷奔去。那店家正将桑葚饮端给许稷,许稷还没接稳,被那呆驴一撞,紫湛湛的凉饮泼了她一身,连脸也不能幸免。

那“主人”赶忙跑来牵驴,也不道歉。许稷问:“请问您这头驴是如何得来的?”

那“主人”脸色倏变:“干么,要你管哪?”

“某没甚恶意,只这头驴与某早些年丢的一头驴甚像,故……”许稷顿了顿,“倘有冒失之处,还望谅解。”

驴“主人”脸色越变越差,却蛮横道:“驴有甚么像不像的?你分明就是想讹我的驴!”

哦?有讹驴之事看?

一众无所事事的人纷纷聚来,许稷正要解释一二,可却忽有人开口嚷道:“哎呀,这不是那个许、许什么嘛!”、“你家夫人、不,是原夫人今日改嫁大婚哪,许官人怎么在这里转悠啊?还弄得这么狼狈!”

“甚么?”许稷懵了,她觉得全长安城似乎跟她开了个玩笑。

☆、第58章 五八自请罪

路人七嘴八舌众说纷纭,根本没一句能信。

许稷拨开人群,抹掉脸上的桑葚饮,一身狼狈上了马。已近酉时,日头当空却仍旧灼人,风也吝啬,许稷没喝到凉饮口干舌燥,思路也被一伙多事路人扰乱,火急火燎一路直奔回王宅。

那偏门仍是原来模样,然门边上却诡异挂了红绸。门房闻得动静霍地探出头来,瞥见许稷顿时跟见了鬼似的:“呀,许三郎怎这时候回来了啊?”

他说完忽砰地关上门,缩回门内速去给王光敏报信。王光敏一听得许稷到了,顿时一惊:“真是怕甚么来甚么唷!”又拍拍心口:“幸好千缨已是走了啊!要不然得出大事啊!”

旁边韦氏却是一脸着急失措:“可怎么办?许郎君想必还不知此事,要怎么与他说才好?”

“别急。”王光敏强自镇定,吩咐庶仆:“将你家许参军的行李拿过来。”

庶仆忧心忡忡拿来一早收拾好的行李,王光敏提起那藤箱就径直往外走,霍地打开门,将藤箱往许稷面前一扔:“这里不是你的家了,你回昭应去吧!”

“怎么不是?”许稷仍抱了一丝希望,“传闻莫非当真吗?”

王光敏点点头,已经做好了随时关门的准备。他将许稷上下打量一番,虽心底里觉着自己不厚道,且又有些可怜他,但一想到新女婿,顿时狠下心肠来:“没错!你与千缨和离了,她已改嫁,你不要来了!”

他说完就要关门,许稷却伸进来,撑住门框沉着问道:“是练绘吗?”

“是。”

“甚么时候走的?”

“迎亲到现在有一阵子了。”王光敏瞥瞥天色,见黄昏左近:“吉时快到了。”说完又警告许:“你可别去闹啊,闹了也没用。此事可不是你我能控制的,都是赵相公做的主啊。”

许稷深吸一口气,王光敏趁他走神之际,霍地挪开他的手,砰地将门关上。

装了她所有家当的藤箱倒在面前,许稷从此与王家似乎半点关系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