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2 / 2)

宁王看了江承烨和宁慈一眼,安抚性的说道:“莫要担心。”

江承烨一直紧紧握着宁慈的手,两人对视一眼,都冲宁王点点头。

他们很快进到了大殿,宁慈今日没有戴面纱,江承烨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她,从跨进大殿的那一刻起,一双又一双的眼睛都望了过来。见到这样一双璧人,还有江承烨怀中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孩子,两旁隐隐传来了惊讶唏嘘之声。

江言今日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高坐大殿之上睥睨众生,宁慈知道规矩,除开进殿前那匆忙一瞟,整个过程中她都没有抬过一眼,一直垂着眼做出恭敬之态。

宁王作为一家之主,挑起了江承烨离京的罪责,也坦言今日是来请罪。

宁王的话音刚落,右相曹炳之接连发话:“启奏皇上,江元帅身为三军统帅,理应将战场上那些为了大周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兵当做自己的左膀右臂,痛失左膀右臂,江元帅非但没有在香山寺好生祈福,反倒私自离京。臣以为,江元帅这般罔顾法纪,为了儿女私情做出这般糊涂的事,与恒罗一战我军伤亡惨重,只怕江元帅脱不得一个蔑视人命,一心求胜的罪责!这样的元帅,看似骁勇善战,实则如跗骨之蛆,并非大周之福,还请皇上明察!”

江承烨丝毫没有因为这些话而有什么动容,相较之下,宁王的脸色变得就有些精彩了,王妃站在宁王身侧,立马看了一眼景家的人,下一刻,兵部尚书景泉一步而出:“皇上,战场上的战况瞬息万变,恒罗更是多年来留于大周边境的毒瘤,江元帅费时三年才终于大获全胜,更有麾下爱将为国捐躯,此番忠君报国之心,如何能以‘跗骨之蛆’来形容?这未免太过叫人心寒!臣以为,江元帅为国为民,甘愿与爱妻爱子分离三年,是无尚情怀,元帅夫人身为女子,能独自带大孩子,等着沙场之上的夫君凯旋而归,更是大周女子之典范。若是人人都如江元帅与夫人这般为了国家富强安康有此牺牲,才是大周真正统一天下的时候!”

景泉说完,一旁的柳绍轩与沈远辉也站了出来。

沈远辉道:“启禀皇上,三年前微臣奉先皇之命前往江南之地选拔新的御厨,有幸结识何如意何姑娘。当时何姑娘已经凭借自己的厨艺名震江南,下官有幸与何姑娘相识,交浅言深,下官看来,何姑娘身为女子,却又寻常女子不同的心胸,这是因为这样,她才能苦守三年,最终如愿以偿。有句话叫做家和万事兴,大周于九州大陆之上雄霸一方,再无乱敌入侵,国泰民安,江元帅是大周的英雄,臣以为,正是因为在战场上看多了生离死别,寻回自己的妻儿才成为了获胜之后江元帅心中所急。这场战争已经死伤太多,正如景大人所说,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右相口中的有意蔑视人命,实在是无稽之谈。人心皆是肉长,江元帅牺牲与妻儿团聚的三年换回了大周的安宁,如今却因为急于与妻儿相聚而获罪,只怕真正底下的战士亡灵,反倒要为江元帅叫屈。”

沈远辉说完,柳绍轩接口:“启奏皇上,微臣此前已经在班师回朝的一部分士兵中询问过,江元帅领兵期间一直都是厚待收下之人,军中所有人都对江元帅心服口服,江元帅的确是用兵人才,而非右相所说的藐视人命只为求胜之人,这一点,军中的士兵皆可作证,至于所谓的擅离京城,臣以为,其情可免。”

有治罪的声音就总有维护的声音,柳绍轩之后,又有人认为江承烨有罪。这样一来二去,朝堂之上的阵营很快就分离出来,而认为江承烨无罪之人,竟占了多数。

江言自始至终都默不作声的听着下臣启奏。他坐在高位,看着这朝堂乱似一锅粥,而在这你争我嚷之间,连宁王和王妃的脸色都变了好几变,唯一淡定着的,只有那两个人。

似乎是害怕朝堂上的剑拔弩张吓到孩子,她好几次的伸手摸摸孩子的脸,然后和江承烨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平静无波,仿佛这里的争论和他们一家三口没有丝毫的关系。

江言默默地看在眼里,于无人察觉之时,好看的唇角弯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好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言终于淡淡的开口。他的声音透着丝丝疲惫,还带着些许烦躁。

群臣就等着这个时候,江言是一锤定音之人,最后还是要看他如何定论。

可就在朝堂安静下来的那一刻,江承烨身旁的宁慈忽然笑了一笑。

江承烨好奇的望向她:“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宁慈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在我们那个世界,有一种赛事叫做辩论赛。今日我倒是真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唇枪舌剑。这朝堂之上其实也蛮有趣的。你看皇上,他就像一场赛事中的主席……呃,主审官或者评委也好,听者两方各据一词,他要从中分辨出他们的道理,最后宣布哪一方获胜。是不是很有趣?”

江承烨有几个词名听懂,可是大致的意思明白了,他忽然有些好奇她的那个世界。

江承烨扫了一眼安静下来的大臣们,专心的和宁慈开起了小差:“那你说,皇上这个……主审官?是主审官吧,会判谁赢?”

宁慈和江承烨站在宁王夫妇身后,除了大殿之上的江言一眼就能看到,其他人根本就没有注意这边,她凑近了些,再次压低声音:“若是我那个世界的辩论赛,即便两边都打的跟屎一样,总有矮子里面挑高子,会有相对一方获胜。不过这个,又有些小区别。江言虽为判定之人,但是他还能成为第三方发言人。一旦他觉得一个辩题两方都解读错误,那……”她冲江承烨眨眨眼:“那就是他说了算啊!”

江承烨被她逗笑了,而就在宁慈话音刚刚落下,大殿之上就传来了江言略显慵懒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众爱卿吵得可尽兴?有没有功夫,听朕说一说?”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朝堂情势几番变

江言的发话果然让整个朝堂都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年轻俊朗的帝王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背后的龙椅仿佛承载了极大的气场,在朝阳入室的那一刻竟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令人无法直视。

江言的目光一而再再而三的望向下面那个冷静的女人,他甚至看到了她和江承烨站在一起,公然开着小差和他巧笑焉兮的谈论着什么,江言忽然想到了一句话——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明明不是艳绝天下,却偏偏让人看着舒服移不开眼。

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等着江言发落。

江言换了个姿势坐着,单手支颌,沉声道:“爱卿们,可真是糊涂!”

此言一出,大片的官员皆是背脊一僵,越发躬身不敢抬头。宁慈看在眼里,只觉得江言当真是个令人畏惧的君主,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他便亲和的毫无架子,可是在这朝堂之上,他不过一句话,就能令人如惊弓之鸟,想来他也未必如她所见到过的那般和煦。

江言默了一会儿,也不再望向宁慈那一方,不急不缓的开口:“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江元帅身为大周元帅,自然是以国民为先,又怎么会是爱卿们口中无视人命只为求胜之人?”

第一句话,让右相有些赧颜,也让方才站在右相阵营的大臣们噤声不语。

江言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在龙椅的扶手上,继续道:“江元帅三年来驻守边关,若是真如你们所说心中直系儿女私情,实在是被你们冤枉的紧。也罢,这次事情,朕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江元帅在祈福期间离开香山寺,实则并非他之意,而是朕之意。而前往江南的,不只是江元帅,还有朕。江元帅原本的的确是想要在祈福之后前往江南寻妻,可是朕也知道江南如今在大周十分有名,所以才一同前往,江元帅离开汴京,是为了护卫朕的周全,并非爱卿们口中所说的那般,而携妻同归,不过是朕体谅江元帅相思心切,给的一个恩准。此次去江南,明面上是江元帅寻妻寻子,实则是朕的微服私访。”

第二段话,让方才高歌赞颂江元帅与夫人鹣鲽情深的大臣们也是一怔。

宁慈瞟了一眼江承烨:“原来你是顺便来找我的。”

江承烨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别听他胡说。”

原本的离京声讨一瞬间就转变成为了皇帝的微服私访总结大会,有点吓人。

殿中一时间有些鸦雀无声,江言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果真瞧见了有些人的脸色不对。他淡淡一笑,继续道:“先皇曾立下三年一选厨的规矩,自从三年前先皇病逝,大周一时间内忧外患,不得安宁,这件事情也就被搁浅下来。可就在前不久,朕忽然梦到了先皇,先皇告诉朕,民以食为天,身为帝王,应当让天下臣民都能衣食无忧。所以朕日夜思索,有了一个想法,不晓得众爱卿是否愿意一听。”

天寿帝做太子的时候就曾办过几件大事,让一些老臣都不得不福气,所以虽说他才登基几年,如今在朝中说话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大家只管听着就好。

江言缓缓起身,站在九层台阶之上负手而立:“再说这个想法之前,有些话朕还是要说清楚的好。往者已矣,大周这一战的确是牺牲了许多英勇将领。按理说朕也应当为之祈福,却在此期间与江元帅一同微服私访下江南,诸位是不是也应当给朕治个什么罪?”

“微臣不敢。”下放顿时跪倒一片,右相曹炳之出列一步:“皇上日理万机,时时刻刻心系国家万民,此次微服私访亦是因先皇遗梦,也是为了大周繁荣,罪这一说,自然不再算数。”

右相都开了口,又还有谁会多说什么?皇上自发的把自己和江承烨放在一个队伍里面,治江承烨的罪就得连带着江言一起,可是江言无过,江承烨自然也无罪,皇命在身,又有谁敢违抗?”

江言笑了笑:“既然大家都不再追究,那江元帅擅离京城一事,是不是就揭过了?”

自然是揭过!揭过!

江言回过身坐到了,既然原本的问题不存在了,这时候就该说一说真正的问题了。

“此次的江南一行,让朕收获良多,也大开眼界。朝中三年一选厨,分明是要选全天下最好的人才,可当朕真正走了这一遭,才知道选进来的都是些什么酒囊饭袋!”

抽气声此起彼伏,江言的神色也变得越发的冰冷:“前朝曾经也是鼎盛一时,却没能免得灭亡命运。爱卿们以为何以至此?”他的目光一扫,“谁来说?”

柳绍轩上前一步:“回皇上,前朝曾修葺栈道商路,与邻国之间互通有无,君主开明,民风开放,曾盛极一时。而后几代帝王,因以民风开放不成体统为名,封闭商路,自引为天朝,只接受邻国进贡,不奉行互通有无,帝王沉迷于曾经的繁荣景象,却无心思治理国家,最终令民怨载道,一国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