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上面,既印着大周朝那位颇负盛名的画圣印鉴,也附有彪炳青史的建元帝印鉴,一被发现,就引起了巨大轰动。
在大周后系君主陵墓中发现的画作,虽然有可能是后人伪作,但那可能性,委实是太低太低了。
考古专家中的几位齐元子画作研究者,细细看了许久,终于认定,这确是真迹无疑。
而在史书之中,也确实有画圣齐元子入宫,为建元帝作画的记载。
猜想得到确认,像是一瓢水泼进了油里一般,考古界与历史学界一起沸腾了起来。
因为某些难言的原因,为尊者讳,传世的史书之中,只记载了建元帝的丰功伟业,对于他的私事,却鲜少提及。
现在,有了这幅当时的画作为证,显然能得出许多信息。
更不必说,对于赫赫有名的孝圣宣皇后,坊间的猜测议论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负责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引领着参观者各自入座,保持安静,这样过了半小时,在一众灼灼的目光之下,初展终于开始了。
“周朝国祚延续长达八百年,堪称华国之最,其间也曾有衰败困顿,但每每有君主中兴,复前朝兴盛,疆域最大时,甚至占据了世界的半壁江山。
其时人皆说,顾氏一系君主为上天之子,代为巡牧天下,而在西方的传说中,甚至曾经将大周朝的开国君主,称为宙斯的私生子。”
老专家向在场的人介绍:“大周建国八百年,涌现出文人墨客无数,处于画坛巅峰的,便是建元帝时期出现的画圣齐元子。”
“他曾随书法家程路研习书法,也曾同剑客学剑,笔法流畅,圆转飘举,最擅长人像与山川,这也是他会被请入宫中,为建元帝绘像的原因。”
“而建元帝本人,亦是大周中兴君主中的一位,史书记载,帝明睿颖达,少时继位,内除后戚,外扫积弊,堪称一代圣主。
他在位时,周军出塞,北击匈奴,军至祁连山,复前朝六百里河山,使匈奴不敢出漠北,南下而弯弓,威名赫赫。”
“只可惜,藏有大周历代帝后的宫阙曾遭逢大火,将几朝帝后的画像烧为灰烬,建元帝画像,亦在其中。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在定陵当中发现的建元帝画像,才更加的珍贵。”
白发苍苍的史学家戴着手套,小心翼翼的将画作展开,笑的有些感慨。
“更重要的是,这幅画上,不仅仅录有建元帝容貌,甚至于,也出现了与他同样赫赫有名的——孝圣宣皇后。”
《木枝》画卷被徐徐展开,上面笼罩着的迷雾被吹去,将近千年前的那个强盛国度展现人前。
富丽肃整的宫殿,绘有九曲河山的屏风,正中漆金的御案,端坐龙椅的端肃天子,以及沉静侍立的静好美人。
隔了千年的时光,这些光阴中的人与物,终于栩栩如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建元帝起居注载,齐元子于建元十四年十月二十五日入宫,其时,孝圣宣皇后仍是含元殿的奉茶宫人,也就是说……”
隔着空气,史学家点了点画作左侧侍立,身着黛青色衣裙的宫人:“画上的女子,便是孝圣宣皇后。”
“本来,对于她的身份,我们也有所疑惑,同齐元子的研究者探讨之后,最终才下定论。”
“建元帝年少继位,满腔壮志,意欲雪先代败于匈奴之耻,并未耽于女色,宫中妃嫔,多是潜邸之时所纳,未有深获隆宠之人,直至遇见孝圣宣皇后。”
“史书记载,孝圣宣皇后姚氏,帝甚爱之,以为掌中珠玉。
其时,民间甚至于有人言及,称若非建元帝明睿雄主,大周必将复有褒姒之祸也,盛宠若此,可见一斑。”
今天来的多是年轻人,对于枯燥的史书未必感兴趣,于江山美人的传奇,却是兴趣正浓。
秦颖跟赵晓低声咬耳朵:“可惜留下的记载太少了,这样的传奇,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
“谁说的,我怎么听说,有影视公司就要以此为题材,拍一部电视剧。”
赵晓说了几句,也不由得摇头:“可别是随便找个流量女星,能够做两朝皇后的人,才不会那么艳俗廉价。”
“虽然低着头,看不见脸,但只是看气度身量,就觉得好美啊。”
秦颖眉头微微蹙起,正要说话,就被身边的闺蜜拉了一下,示意她不要出声,仔细听专家讲,吐吐舌头,老老实实的听了起来。
“孝圣宣皇后姚氏,祖父姚兴居曾拜入书法家程路门下,同《木枝》的作者齐元子师出同门。
就这一层关系考量,画圣齐元子,必然是识得孝圣宣皇后的,也是因此,才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史学家脸上浮现笑容,上前一步,隔着空气,指了指建元帝案前的那盘石榴,道:“齐元子虽擅长绘制人物肖像,于物件却也颇有心得,这盘石榴,除去是其时大周已通西域的明证之外,也彰显出另一层意味。”
他指了指画中女子低垂的素手,似有疑似无意的,指尖还沾有一星白。
初时去看,未免极不分明,等展览厅里的投影仪将画面放大,众人才豁然开朗。
——是石榴内里白色薄膜的一点,不知是为什么,居然留在她指尖了。
“周朝宫闱制典已经发展完备,能够留在圣驾前的宫人,也不会如此不仔细,将此物残留。
因此,我们分析,多半是齐元子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有意为之,添了这一笔,而后面的另一处细节,也是明证。”
史学家脸上涌起一抹追思,感慨道:“历史的迷人之处,就在于它所展现出的时代风貌,与处在书本中的那些人物,不经意间所展现出的温情。”
“建元帝与孝圣宣皇后的关系究竟如何,相隔千年之后,早已无人得知,究竟是美色所诱,又或者是权色之间的平衡,都无从猜起。”
“然而,真的见了这幅画之后,我才想出另外一个答案。”
史学家指了指端坐在御座上凝神细思的天子,道:“为什么,不能是因为爱情呢。”
他这样的年纪,出口去说情爱,未免会叫人觉得有些可笑。
可是,看着他脸上的肃然,却无人笑出声来。
饶是如此,他这句话一出,也是满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