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巧言令色 石头与水 3048 字 5天前

听唐惜春油嘴滑舌,王山长心下更添厌恶,一甩袖子,“走走走!某教不起你这等顽徒!”

头一遭来,唐惜春也不愿与老头儿搞僵,只得赔笑,一时着急,就鬼扯起来,“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先生不认我这个学生,莫不是想认我做个儿子?”

王山长气个仰倒,直接卷起袖子,把人推出门去!连王太太都拦不住,唐惜春若要论武力值自然远胜王山长,只是如今日他脾气大改,已非前世顽童。见老头儿脸红气粗的模样,实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顺势离开山长家。

将人撵走,王山长脸色方渐渐恢复正常,抬脚进屋,余怒难消,“以后万不可放这等劣童进门!”

王太太道,“你也太过了,惜春好意来瞧你,怎么能一句话不说就将人撵出去。”

“他能有什么好意。”王山长哼一声,“此等顽童,不堪教化,好容易将他驱逐出书院,再不可令他去而复返。闲话莫说,用饭吧。”

王太太唇角一抿,转身去端来饭菜呈上,与丈夫分坐方桌两侧,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的默然无声。直待用过饭喝茶时,王山长方道,“今日饭菜味道倒是较往日好些,这茶也好。”

王太太道,“饭是惜春帮我烧的,茶也是惜春带来的。”

王山长一口茶险没呛死,王太太打趣,“此等不堪教化的顽童烧的饭菜送的山茶,山长大人要不要仿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啊。”

王山长老脸微红,“这是哪里话,老夫给他气的能少活五年,吃他一顿饭还不行?”

王太太很自然的为唐惜春说好话,“孩子哪有不顽皮的,正因孩子顽皮淘气,方需赖教化之功教导他们。老爷治学多年,焉可因学生顽劣便轻而视之。我这没念过几本书的人都知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的意思。”

王山长叹口气,“行了行了,吃人嘴短,若那小子再来,老夫见他一面就是。”

王太太呷口茶,继续道,“以往我听你说,惜春是知府大人之子。既是官宦之弟,又顽劣不堪,只是如今一见,看他虽无甚文采,倒也明理懂事。你治学多年,并非妄语之人,想来他以往确有不少不妥之处。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看他烧的饭菜就很不错,一个官宦子弟,若无际遇,焉能有这样的本领?更所谓有教无类,在圣人眼中,即使强盗匪类亦有可教化之处。你岂可因惜春旧日淘气些便心存芥蒂?要我说,若这般勉强敷衍,明白你且不必见他。”

王山长连忙道,“罢罢,待明日那小子再来,老夫定用心的与他一谈便是。”

王太太微颌首,“如此便去将中午的碗筷洗了吧。”

王山长,“……”

☆、第38章 吴算子

晚上,唐盛回家细问唐惜春拜访成果。

唐惜春照实说了,“王老头儿一见我就恨不能厥过去,我刚说两句话就给他撵出来了。不过,师母很和气,我们说了半日话,她还拿了点心给我吃。”

“是山长太太吗?”

唐惜春点头,“我去的早,山长在书院里开学训话,开始没碰上,我就同师母说会儿话。中午还帮她做饭了,想着等王老头来了一道吃饭,再哄哄他不也就好了么?结果那老头儿根本不听人话啊,直接就把我往外撵。”

唐盛瞪他一眼,“你莫总是左一句王老头右一句王老头的,那是山长。王夫子是有大学问之人,起码的尊师重道还是要的。”

唐惜春道,“我在爹你面前说说,王老头儿面前别提多装孙子了。”

“给我文雅些。”唐盛训唐惜春一句,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爹你别急,我明天再去就好。”唐惜春笑,“太聪明的法子我不会,笨法子还是有的。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真心。反正我又不怕他撵,大不了就丢脸一点,我就不信,我天天去他还能天天撵我。等明天我把爹你教我的《论语》带上,我就在他屋里念书,他爱撵就撵,哪天撵累了,自然就不撵了。老头儿看我脾气有所好转,自然愿意重新考虑我回书院的事的。”

唐盛笑,“那你就先这么去试试,若是王山长恼你,你就立码回来,千万莫与他顶撞。”虽不放心唐惜春的臭脾气,不过,唐盛依旧让唐惜春放手去做。唐惜春渐渐长大,他并不能替唐惜春安排一辈子。

“爹,你就放心吧。”唐惜春笑,“我回来时去阿湄的铺子转了一圈,他家五师弟今年秋闱,我跟阿湄说了,若是皓五来府衙报名,让他到咱家来,这又不是外人,不必客套。”

唐盛身为一州府尹,自然是个爱才之人,笑道,“这事做的对。你在青云观住了这些日子,皓五也是惜时的师弟,若有机会,自然应当互为关照的。”

见唐盛赞他,唐惜春得意的眨眨眼,唐盛轻抽他后脑勺一下子,“还差的远,给我收着些。”

唐惜春一缩脖子,笑嘻嘻地挽住他爹的手臂道,“爹,我虽然不如你聪明能干,我也想让你知道我在努力的变好啊。”

唐盛摸摸儿子的头,“这样就很好。”

唐惜春与他爹的感情重新恢复到了蜜月期,第二天再去山上时,上午王山长依旧不在,是王太太开的门,笑道,“果然又来了。”

唐惜春唱个肥喏,笑着恭维道,“师母神机妙算,学生佩服佩服。”

王太太笑着将人让进门,“老爷去讲课了,你暂且等一等。”

唐惜春笑,“我知道山长每天都会亲去授课,早些来,是为了给师母请安。”

“你这张嘴,真是甜的没了边。”王太太笑着端来点心,唐惜春道,“我去泡茶。”

待将茶泡好,唐惜春便与王太太坐在庭院里一张油布大伞下喝茶吃点心。唐惜春瞅这遮阳大伞一眼,道,“昨日来时还不曾有呢。”

王太太笑,“知道今日有客到访,让老爷搬出来的。”见唐惜春对大伞满是好奇,王太太笑,“想看就站起身去看,男子汉大丈夫,何须拘谨。”

唐惜春咬着块糕起来看了一圈,啧啧叹道,“这虽与家常用伞的模样差不多,不过,这样大,做起来不知道多少难了。就是抬的时候也很费力气吧。”

王太太伸手按下一个伞柄上的机关,随手一推,底盘滑动,轻巧的很。唐惜春更是啧啧稀奇,“好精巧!师娘,这是山长做的吗?”

王太太将机关锁紧,笑,“他是念圣贤书的人,哪里会这个?是我请流云观道长做的。”

唐惜春感叹,“当真是了不得,太方便了。”转了一圈,重坐回椅中继续吃点心喝茶水,道,“师娘,有机会你介绍流云道长给我认识吧!他真是了不得,能做出这样精巧的东西来。”

王太太笑,“你是要走仕途的人,莫沉迷于这些奇淫巧技才好。”

唐惜春摇摇头,“我不大会说那种大道理,但是,我觉着奇淫巧技也不一定全无用处。我以前跟人学观星象,别的不说,星象其实能预测天气。如果能长期观测,用算术演算的话,连日食月食都能提前预算。教我看星象的师父说,星象之术广博无比,有人从上面看国运态势,有人从上面观测年景丰成,也有人从上面计算方向。但是,星象一直被认为是偏门冷僻的东西,在朝中,只有钦天监才能用得上。”

王太太微惊,“你还懂星象啊?”

“我还没有入门。”唐惜春放下点心,正色道,“只能做一些观测记录的小事,我比较喜欢算术,尤其是用算术来演示星象,那需要用到算筹才算的清楚。我们每一年每一天每一个节气每一个时辰,其实都是这样演算测定出来的。为何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天,这就是历法,而历法就来自于演算。其实万事万物皆可由演算而来,譬如师娘你,你每天的时间是十二个时辰,每天要做的事都是有规律可循的,哪个时辰起床,哪个时辰烧菜,平均多少时间出门买一次东西,只要把数字给我,基本上,就可以演算出你接下来的行为。如果哪天,你一些规律性的事没有在规律性的时间发生,那肯定是你家出了别的意外的事。”

唐惜春说到兴奋处,简直是抑扬顿挫,掷地有声,“师娘,这就是算术!”

王太太活了这把年纪,并非没有见识的人,她觉着先时实在太小看了唐惜春。这并不是个无能的人,他有自己的才干,或许这种才干并不能得到世俗的认可,但,这是个有才干的人,他有自己擅长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