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大汉朝时的卫青、霍去病……也如这般尴尬的身世。
因母亲是奴婢,且不得父承认,因此就算有可能是老公爷的血脉,也一样是仆人的身份。
好在孟国公府里也算得上是仁慈,虽因血脉有疑的缘由没承认这两个子嗣,但还是有所善待。
“年长的那一位,已经成了家。所以便让他管着京郊的两三个庄子,一年也有不少的收入。年幼的,今年已二十五余,并未成亲,却是加入了护卫队里。”孟世子又说道。
温宥娘就问:“他们如今还是奴籍吧?”
孟世子道:“他们母亲皆为官奴,除非有父宗承认,否则不得以脱籍。只不过与祖父往来的,皆是世家出身。血脉存疑的子嗣,自不会承认。”便是没儿子,从旁支过继,也不会要这一种生母乃是官女支的。
“建立军功呢?可否脱籍?”温宥娘又问。
孟世子看傻子一样看向温宥娘,道:“哪来的军功给他们立?就戚钺家,也是有这种父不明的,也在军中效力?可见有立下军功的?”
温宥娘道:“说到底还是得有人提携。”
“谁会提携父不明的?莫说这等算是庶子中的末等。”孟世子嗤道。
在大隆,子嗣分嫡庶,然而庶出里也分了等级。一般庶出,生母为良民,自卖身于别人的,出身的孩子且有过继为嫡的可能,亦有继承家产的权利。生母为家生子的,便是那种祖祖辈辈都是府上奴才的,次一等,分家产之时自然又要低一等,不过要前面的死绝了,倒也依然有资格继承家业。只最后一种生母为官奴的,大多不被承认,自然分不了家产,不过挂靠其他兄弟各房,看各房的脸色吃饭,就全家死绝了,也轮不到继承半分。更别说官女支生的父不明的。
国公府里的庶出,三房太姨娘虽年幼时卖身给国公府,却是自幼走失的,不知祖上便算了祖上清白,所以生下的三房,比生母祖辈是家生子的四房要高一等。而其余两个,连承认都不得承认的,就是最末等。
温宥娘听得孟世子说那两房的艰难,暗想还真不如托生在庶族里。庶族虽大官之家有少许也养有一两个官奴出身的乐女支,然而却不会轻易睡她们的。要不小心真睡了,少不得在几月内不拿给别人碰,等有幸生下孩子,血脉不疑,至少也会给个身份。不过一般庶族,也分不到官奴。这也是权贵们的特权了。
“你想拿那两个人作甚?”孟世子在一边问道。
温宥娘回道:“时间还长,到时再说罢。”这也要四房的肯牵线才行不是,如今四房都还未投靠上来,她哪会想那么远。
随后温宥娘并再未与孟世子说话,一直等两人进了后宫,见到了皇后。
今日皇后宫中并不只皇后一人,只她下首亦坐了一名二十五六年纪的妇人,着太子妃品阶的装束,倒也不用刻意介绍了。
孟世子带着温宥娘给皇后与太子妃请安,也只在皇后宫中坐了一会儿,就被太子妃带回了东宫。
进了东宫,却是太子恰好处理完东宫事务,因此得见两人。
太子瞧着二十七八余的模样,留着短须,也与年龄合得上,倒真如孟世子所言那般,言谈举止自不用说,有些儒气。
太子见了两人,也不好久坐,只叫了孟世子就去了外面。
随后屋中的丫鬟们也退了出去,然后有人关上了门,屋中顿时暗了下来。
太子妃的脸色在暗处让人看不明切,只听得她的声音,如泉水叮咚,“我不曾想有一日,你竟成了我的弟媳。”
温宥娘背着窗户,神色亦让人看不明显,只听得不轻不重尚且算是清脆的回声,“世事无常。也是世子偏爱。”
要不是孟世子的偏爱,她如何能以庶族之身嫁入世家?这个回答倒也算是诚恳、
太子妃只轻笑了一声,“也好。”
“只因我是庶族。”温宥娘回道。
太子妃并不接这话,却是道:“我还记得当年你第一次得陛下赏赐之时,那时你就已经是个聪慧的孩子。”
“娘娘谬赞了。”温宥娘轻声道。
太子妃却道:“你上前来罢,就坐我面前来。”
温宥娘起身,拾起草席,上前几步,跪坐在太子妃面前。
虽光线不足,然而温宥娘却是看清楚了太子妃的脸,及在盛妆下的那一份疲惫与衰老。
“我听说,这两日族中不怎的太平。”太子妃道。
看样子老公爷是传了话进来了,温宥娘心中早有说法,只道:“不过小事。”
“小事?”太子妃的声音拔高了一些。
温宥娘露出了微笑,“祖父掌族事多年,这等小事自不足为虑。”
太子妃的脸色好了一些,又问道:“行景说你们两月后便要离京游历,可是京中不好?”
温宥娘却是道:“还请借娘娘手一用。”
太子妃诧异,然而却还是伸出了保养得十分嫩滑白皙的手来。
温宥娘接过太子妃的手,只在上面画了一横一竖,随后在西南的方向画了一个圈,在西北点下一点。
太子妃感受着手心中的触感,待得明白温宥娘的意思,失声道:“你——”
温宥娘温声道:“家父母千里迢迢来京送亲,是对妾身的偏爱。然京中与曲水,路途遥远,崇山峻岭多有山匪出没,妾身甚为忧心。幸得世子愿携护卫相送,以保安危,妾身深感世子情义,自当不辞。”
太子妃却是心动了,迟疑道:“此事,行景当与太子说才是。”
温宥娘却是道:“听闻娘娘生有两子,竟没得见,此时当是在被夫子授课罢?”
太子妃顿时明白了温宥娘话中之意,虽如今太孙已立,然而就算日后太子登基了,自己的儿子又如何能保证也能登基?
且如今当今看似年当力壮,再执政二十年亦有可能,却开始放纵大皇子与太子相争。就算等得太子熬到继位,只怕那时太子已年近五十,然而自己的大儿却是正值而立。太子是否会如当今如今这般,忌惮太子?用其他皇子来辖制他?甚至与如今的当今一般,有废立之心?
太子妃终是下了决定,与温宥娘道:“京城至曲水路途遥远,你们一路却是要小心为上。”
温宥娘点头应是,随后又在太子妃手心上写下一个宗字,宗字后便是一个二字。
太子妃颔首,“你明白就好。当年我带行景养在东宫,为护着他为其一。其二便是如此。也只盼你们夫妻二人日后能多恩爱,子嗣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