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姑娘就没这么大方了。她们虽然拿着自己的工资,但跟有家人时不时补贴的孙晓蕾和舒怡可不一样,但多则三斤,少则两斤,没有一个空手而归的。
林然然收一份钱,就从石头后面的篓子里拿出一份点心,实际上就是从空间拿出来的。那些姑娘站得远,被石头挡住了视线,什么也看不到。
林然然把这块石头当成了一个天然的堡垒,进可攻,退可守。就算稽查队过来抓人,他们也抓不住自己倒卖的证据。不过林然然这份心算是白操了,一直到东西都卖完,也没有见稽查队来抓她。
奶酪小蛋糕不消说是最受欢迎的,各色漂亮的糯米糍也很走俏,奶香饼干好吃耐放,不用说一下就被抢光了。毛巾奶酪卷虽然价格贵,却也很快就卖光了。只有牛奶芋头糕和芸豆糕各剩下两斤——虽然好吃,那也是粗粮啊,在姑娘们精明的小算盘里,这种粗粮做的点心当然比不上小蛋糕和饼干这些珍贵的细粮点心。
林然然笑笑,把点心拆开,买得最多的孙晓蕾和舒怡各二两,其他姑娘各人几块,当赠品分了。买东西送赠品,是个女人就无法抵御这诱惑,原本还在肉痛的姑娘们都是喜笑颜开。
姑娘们把糕点藏进自己带来的饭兜里,叽叽喳喳地说开了:“一斤饼干我留着自己吃,剩下两斤带回家给我爸妈尝尝,他们还没吃过奶酪蛋糕哪!”
“我哥总说啥上海的掼奶油好吃,我看这个奶酪卷才叫好吃!”
“我弟弟总闹着要吃供销社的鸡蛋糕,我看着这个糯米糍他肯定喜欢。”
林然然听见别人说弟弟,不由得想到了小秋和小景。来城里之前她给红霞嫂留了一包鸡蛋糕和水果糖,希望小景晚上别哭闹才好。
虽然这么想着,林然然回家的心思忽然就迫切起来。不过她还是按捺住了。
还完老太太的那一百块,她就不剩下什么钱了。小秋的那个病得长期吃药,她在过年前咋也要把下一次的药钱先挣下。除此之外,谢家老宅虽然保存完好,但年久失修,屋顶、墙角等地方都有些损坏。对了,还有一口井要淘。林大关帮她算过,修修补补咋也要五十块打底。
钱难挣,屎难吃。林然然再一次深深地意识到这个真理。见识过昨天的游街,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无所畏惧了。可拼着这一口气,咋也要在过年前把钱先挣够了。
林然然换了身衣裳,把头脸包紧,跑到凉席编织厂依样画葫芦卖了四十斤点心。
这下,她空间里的点心卖光了,兜里却多了三百五十二块,以及六十二张工业票,八十八张肥皂票和两斤七两的肉票——凉席编织厂上个月有门路弄来一整只米猪肉,不要肉票三毛一份,姑娘们的肉票全攒下来了。要不林然然还弄不到这两斤七两的肉票呢。
听说米猪肉,林然然多嘴问了一句。这时候除了生产队自己宰杀的年猪和肉联厂卖的猪肉外,还有一种便宜的高温肉:病死的猪用高温杀菌后拉出来卖,六毛一斤不要肉票。有些猪肉里长了寄生虫,杀菌后一样吃,就叫米猪肉。
林然然听完差点没呕出来,好半天才缓和过来。这年头因为饥饿和卫生问题,寄生虫几乎是一个难以根治的难题。
特别是农村的孩子,几乎都有寄生虫,面黄肌瘦,吃多少都喊饿。家长也不当回事儿,花两分钱去供销社买颗宝塔糖给孩子吃吃就算是讲究人家了。
林然然想到这个,干脆绕路去医院找孙三针了。林然然上次来过,这次跟护士问了孙三针的名字,很快就顺利地见到了他。
孙三针见到林然然就先笑了:“小姑娘,还没到你妹妹复诊的时候哪。”
“孙大夫。我是来求您帮个忙的,能给我开几幅驱虫药吗?”林然然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孙三针有些惊讶,也带着几分欣赏:“现在的人对于寄生虫问题实在是不重视。你有这样的意识很好啊,那种宝塔糖压根儿不能根治蛔虫,也治不了其他的寄生虫。”
孙三针刷刷写下两个药名,叫小护士拿自己的药本去抓药。然后看着林然然关切道:“我瞧你的脸色不好,帮你把把脉吧。”
林然然还来不及拒绝,孙三针就掏出了脉诊。林然然只好伸出手,孙三针仔细地给她把脉,望闻问切后才叹气道:“你小小年纪,先是饿亏了身体,又思虑过甚,忧劳成疾。这样下去葵水迟迟不来,将来可是要吃大苦头的。”
医者父母心,说话也全无顾忌。林然然暗想还好自己是个现代人,要换个小姑娘听到这话非喊着抓流氓不可。
孙三针给林然然开了一个新的药方,让她抓几服药回去吃,平时多吃点米汤、红豆等养人的食物:“那些鸡蛋糕啥的,自己留着一天吃一点儿,你弟弟妹妹重要,自己个儿的身体也得重视起来。”
林然然心下温暖,笑着答应了。临出门的时候,又丢下一袋面粉和两斤鸡蛋糕,撒腿跑了。
揣好驱虫药,林然然去城东中药铺子把药抓齐,又抓了一副小秋的补药。刘魁无奈地告诉她:“这阵子,临安城哪儿都买不着人参。局势有变,东北那边有人参,运不过来啊!”
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后期,中途动荡不断,林然然也不清楚局势到底是怎么个不稳法。但是单从黑市和游街那一项就可以看出,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谢过刘魁,给他塞了一斤细粮,急匆匆离开了。
走出街道时,林然然手里多了一个热水瓶和一个篮子,这才踩着晚霞慢慢地往顾家走。
白桦路10号,昨天是晕着进去的,今天林然然在晚霞下看着那片小楼,才隐约明白顾家是怎么个身份。
这一整片都是民国前留下的小洋楼,顾家所在的那片大院门口还有战士站岗。路上有大妈挎着菜篮子,有中年人下班,乍一看都是普普通通,但仔细看去,穿着和精气神儿都跟外头的人透着那么点儿不一样。
林然然还没走近,就见前头飞速滚来一个圆球:“姐姐姐姐!你肥来啦!”
林然然定睛一看,正是顾元元小朋友。他肥墩墩的身子,短胳膊短腿地冲自己跑来,乍一看可不是一个圆球在飞速滚动吗?
“跑慢点儿,别摔着!”林然然笑着蹲下来,张开手正好接住这个肉球,差点被他的冲击力撞倒在地。
“顾元元!把人撞到怎么办?”顾裴远从后头大步跟上来,眼看着林然然差点被顾元元撞倒,不由得沉声呵斥。
“呜……我只是想跟姐姐玩……”顾元元耷拉下脑袋,捏着自己的衣角可怜巴巴上了。
“别总凶他嘛。”林然然赶紧揉揉顾元元的小脑瓜,冲顾裴远道,“我这不是没事吗?”
顾裴远:“……”感情自己枉做小人。顾裴远一把抢过林然然手上的热水瓶,冷着脸转身径自走人了。
“哥哥生气啦。”顾元元不知死活地“小声”道。
顾裴远猛地一顿,林然然赶紧捂住顾元元的嘴:“嘘!不可以这样说!”
顾裴远这才渐渐放松肌肉,继续往前走。
林然然继续道:“他会打你的!”
顾裴远:“……”
有顾裴远开路,守门的战士立刻放行了。顾元元拉着林然然的手,一蹦一跳地往前走,还问她:“姐姐,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呀?”
“姐姐打了一壶牛奶回来哦。”林然然笑道,“你瞧,还有肉,芋头!”
“牛奶不好喝!臭臭的!”顾元元皱起了小包子脸,一副嫌弃的样子。
“姐姐可以用牛奶做成特别好吃的东西,一点也不臭。”林然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