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其实是一年里最好的时光,不冷不热的,树木繁茂,有桂花、菊花等花卉可赏,各种时鲜果子抢着上季,野味也渐渐肥美起来,就连病人都少了许多。
医馆里难得清闲,安怡不想和陈知善打官司——她一进门他就不时偷看她,等她回眸,他就又受惊似地匆忙撇开眼,连耳根都红透了,各种不自在。既然他没亲口和她提起,她就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免得轻易坏了多年的情分,安怡拿定主意就把外面一摊子扔给了陈知善,自己去里头伺候吴菁编书。
吴菁想要编纂几本关于本门神针之技和用药之道的书籍已是多年的心愿,准备多年,直到现在才觉得有了底气和闲暇。见安怡进来就心情很好地道:“你来得正好,替我理理方子。”
“师父要寻哪方面的?”安怡一听乐了,这个容易,吴菁开出的方子都是她一手抄誊整理的,当初为了速学速成,她是把这些方子填鸭似地尽数背了下来,可谓是吴菁要什么她都可以立马轻松寻出来。
吴菁知道她做的这些好事,不由笑着隔空点点她的鼻头,道:“你给我寻治冷风顽痹的。”
安怡立刻从一大叠药方里找出了相关的方子,吴菁低着头看了一回,突然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学医之人名声响亮才有饭吃,但若是名声太响亮了也可能适得其反?你是个女孩子,真等到后悔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名医,到哪里都受人尊敬,因为谁也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就求着人了,但若是名声太过响亮,给权贵知道了,轻飘飘一句话下来就得快马加鞭赶去伺候。伺候得好也倒好,若是伺候得不好,很可能就是掉脑袋丢性命,还可能牵连家人。更何况安怡是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名声太过响亮对她不是一件好事。
“有什么好后悔的呢?多少人想出名都出不了,我就想让他们知道,女子可不比男人差。”安怡明白吴菁的意思,吴菁是觉得她这两年太高调了,四处施恩,对着穷人不收药钱诊费,名声是妥妥的好,要不然这魏家也不可能突然间就看上了她,还特地托了县令又来请吴菁说情打探。今日还只是个小小的魏家想娶她进门,明日就可能是来头更大的人直接就要把她收进门去了,哪会管她愿意不愿意?但她这么辛苦,为的不就是那么一天么?名声越响亮,她离那些人就越近,想得到就要付出,在她决定学医那天开始就已经意料到这个结果,没什么好担忧和后悔的。
“既然这样,那就再教教你吧。上次我和你说了,咱们师门除了这手金针之术外还有配药之法最拿得出手,今日我就和你好好说说配药之道。”吴菁不再劝安怡,有执念的人是劝不住的,不如趁着现在把能教的东西多教安怡几分吧。但她好容易收个徒弟,却不是要看着安怡去送死的,那可就白瞎了她的心血,但愿将来她还能护得住安怡。
安怡很快就发现吴菁今日教给她的这些和以往当着陈知善时教的不一样,怎么说呢,更深奥,更神秘。同样的一味药,因为用量、搭配和炮制方法略有不同得出来的结果就完全不同,可以救命,也可以不知不觉让人死去。就如她手里的金针,刺入穴位后,浅一分是治病,深一分便可要人命。
“不是我偏心,这也是要看天赋的。你师兄就只有那么大的本事,一知半解嚼不烂反倒是害他。”吴菁语重心长,“之前我就看你闲时喜欢研究药理,也算是有天赋的,索性把这些祖师爷传下来的经验和我自己的心得告诉你,也让你少走些弯路。”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你知道得再多,没有药也没法子。我教给你的这些配药的法子中,多数就是很普通的药材,但也有些药珍贵难得。”吴菁领着安怡去了她的卧房,珍而重之地打开一口实沉沉的铁匣子,把里面的药材拿给她看:“这些东西都是种在你们祖师爷当年住的地方的,还是前年你师叔祖来看我时给我带了些过来。你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