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天道使然,得到的多,被收回去也会更多,这里有所欠缺,那里就会有找补。安怡默想片刻,轻声道:“我可以向师叔祖问道么?”她有一个萦绕心头多年不去的梦魇,迫切地需要得到指点,这关系着她今后复仇之路的大方向。
吴菁道:“等她酒醒,你明日自己问她。来,给我研墨铺纸,我给你写推荐信。谢满棠见了这信,就会答应带你入京了。但入京后是否能达成心愿,那得看你自己的努力和造化。”
安怡大喜过望,赶紧伺候着吴菁写完了书信,小心翼翼收入怀中,吴菁却还不放她去睡,而是留她在房里,将那本小册子上的隐秘精要之处认真替她讲解了一遍,确认她的确记住了才道:“虽说这个只传衣钵传人,但我平日施针救人时并未瞒着你和你师兄二人,当时想的就是,不管多少,你们能多学一点是一点。这个你应当有数,所以并不是什么难的,至于其他的特殊针法就要靠你自己去揣摩了。”
这本绢册虽然只有薄薄一本,上头的字画却是精工绣制而成,且绢布和绣线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不褪色不怕虫,耐腐防水。除去金针起死回生之技外,另有许多特殊针技,例如一针可夺人命,致瘫致聋致哑致毁容致疯狂等等,都是安怡平时根据医理猜想并试图实践却苦于没机会证实的。另有一些十分罕见特殊的病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上头却记载得清清楚楚。看颜色新旧,看得出有些是吴菁近年才添上去的。安怡将绢册贴身藏好,感觉重如千金,同时又觉得多个亲近可信的人知道了她的过往,终于不再孤单一人。
天空转为青白色,一夜未睡却显得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的安怡昂首挺胸地走出仁心医馆,朝着谢满棠所居的驿馆行去。她本以为谢满棠不会起这么早,谁知驿卒才一进去通传,里头就叫她进去。
屋里挤满了人,大多数都是安怡几年前见过并救治过的熟面孔,看见她进来,都朝她微笑着打招呼,安怡满脸是笑地一一回复。
谢满棠端坐在书案后静静打量着安怡,觉得一夜未见,似乎有什么故事在她身上悄然发生了,她比之从前眼睛更亮更快活,气质也更自信更沉静。难道是劝说吴菁一事有眉目了?
屋里终于只剩下二人,谢满棠示意小厮甘辛给安怡端了一碗热羊奶,和颜悦色地问道:“吴大夫打算什么时候动身?若是她想多歇几日也是可以的,到时候我们路上走快一点。”
真自信啊,他就这么肯定吴菁一定会跟他走?安怡本着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原则,先把这边陲小城难得一见的新鲜羊奶给喝光了才掏出书信递上去,然后笑眯眯地等着看谢满棠的反应。
屋里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谢满棠沉默很久才强迫自己把目光从书信上收回来,努力心平气和地试图说服安怡:“信我看过了,吴大夫真是体贴周到。”但他要的不是安怡这个生嫩的黄毛丫头,他要的是老辣的吴菁!他心里忍不住咆哮起来。
安怡甜甜地微笑着:“是,家师一直都以体贴周到著称。”
这不是重点!谢满棠用力咽下一口气,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你的本领呢,我是见识过的,也是放心的。但那位故人脾气很有些古怪,她不喜欢年纪轻的大夫,她喜欢上年纪的,觉得那样才稳妥。你跟了我去也是白去,她不会见你的。”见安怡不为所动,他干脆收了笑容板着脸直奔主题:“你不想要分一杯羹,不想要你爹翻身做官一家子进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