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早晨,呵气成霜,安怡踩过满地结了银霜的落叶,朝着坤宁宫正殿行去。高尚仪迎上来,小声道:“你来了。”
“才进宫门就得了信,我就赶来了。”安怡指指梁皇后所居的正殿:“娘娘可好?这样急的召我来。”这些日子,她也是常日往梁皇后这边走动的,但通常都是在给六皇子、郑王妃诊治之后,这样早的就得了召唤,还是第一次。
“娘娘是想找你问几句话。”高尚仪欲言又止地轻轻摇头。
这一段,梁皇后的病情越发重了起来,形容枯槁,已经不肯轻易见人,就连皇帝来了也是被拒之门外,理由是不敢惊了圣驾,想要皇帝留住自己最美好的样子。这满地的黄叶也不许扫去,说是要听脚步踩在上头的沙沙声,听着就仿佛回到了未出嫁前的光景。听着就不祥,更别说满地黄叶看上去就很落魄凄凉。
安怡就不再问。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梁皇后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
梁皇后仰靠在繁花似锦的大迎枕上,看着百鸟朝凤的锦帐沉思。凤榻上铺陈华丽,早早的就铺上了白色狐裘毯子,却越发衬得梁皇后容颜枯槁,枯瘦如柴,躺在床上比不过一个小孩子的大小。
安怡不想惊动梁皇后,便在离床帐五尺远的地方停下来,低眉敛目地静立不动。高尚仪轻轻咳了一声,含着笑道:“娘娘,小安来了。”
梁皇后抬起眼来看向安怡,沉静如深潭一样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几分活气:“你来了。”
“来了。”安怡就着宫女捧上来的热水净手,准备给梁皇后看脉诊治。
梁皇后悠悠地道:“外边天凉,你洗个热水手,也好暖暖手。”等安怡擦干手上的水渍,便叫高尚仪:“去拿我那个百花润手霜给小安用。”
没有看诊时还要润手护肤的,安怡诧异地看向梁皇后,梁皇后朝她微笑:“今儿我不想看病,就想听你念一段经文。从前在太后娘娘那里听你念过一段,念得很好。”
安怡坐到凤榻旁的锦杌上,接过高尚仪捧来的经书认真诵读起来。梁皇后听得出神,直到安怡念完也还沉浸在思绪之中。高尚仪小声提醒,她才回过神来:“太后娘娘喜欢你陪在身边总是有原因的……郑王妃,你今日还没见过吧?听说她要回棠国公府了。”
安怡知道梁皇后其实是想向她打听飞龙关的事情,但她不知道该和梁皇后说多少,纵然知道梁皇后和谢满棠早有关联,却不知能到什么地步。毕竟谢满棠人在京中,也有自己的方式和梁皇后联系,他若想告诉梁皇后并不用通过她。若他不告诉梁皇后,必然有他的考量。
飞龙关的事情是秘中之秘,她是因为牵涉其中才会得到谢满棠的全部信任,一不小心就可能牵涉到很多的人和事,不能不慎重。因此安怡也就顺着梁皇后的话头回答:“民女才进宫就奉召前来觐见皇后娘娘,并未见过郑王妃。”
梁皇后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小心,不由微怔,随即笑起来:“难怪他会选你。”真是太聪明谨慎了,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听不到,实在是最佳的镇宅人选。谢满棠那种人,要么就要找一个笨笨的什么都不知道的,但这样的谢满棠一定会不甘心;要么就要找这样一个聪明通透足够懂事的,才能镇压得住他,才能心心相印;若是找个聪明却不够通透懂事,铁定要成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