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可铮是个珠宝商人,眼光锐利,一眼就能看出这里头的巨大商机,趁着翡翠原石的价格还未上涨之时想要大量购进,但却遭到采办商的拒绝,他这笔买卖做得太大,无人敢接,资金是个问题,囤货又是个问题,在别人看来,萧可铮的做法太过冒险,成了便好,利滚利;不成,就得跟着他倾家荡产吧!
“爷,您这桩买卖,还得再筹一百万两银子,今个跟张老板商量着看他能不能出这笔钱,要你几分利息,是不是这样?”
“是。”萧可铮点头,看她蹙眉思索的模样,意味不明地笑道:“你到底是大家大户出来的女人,读过书的,比起那些真不差。”
“谢谢爷夸奖。”焉容在心里冲他翻白眼,“圣贤书倒是看过几本,却没学过做买卖,爷您叫我来干嘛?”
“不用你做买卖,把他哄高兴了,给个痛快就成。”萧可铮唇角微微上勾,笑道:“不过,你现在不就是在做买卖么,林花魁?”他的语调在唤她名字的时候轻微上扬,带了一股挑|逗的意味。
焉容怒目看他一眼,恨不能从他身上剜下一方肉来。他就是这样残忍的一个人,总是无时无刻不强调着她的卑微地位,用言语来羞辱她,叫她心痛地仿佛被刀划过一般。她要翻身,她要早早地从裙香楼脱离出来,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忘掉令她伤心的往事,重新做一个不受人白眼的常人,仅此而已。
眼看着预约好的人正在不远处等着,萧可铮敛了敛神,一手揽过她的纤腰,道:“快些走吧,不要让人等急了。”
刚往前迈了几步远,就见一堆人抬起头望向他们,张富祥搂着衣缠香迎了上去,朗声笑道:“萧公子是贵客,来来来,先请吧。”
“哪里敢,张爷,您是长辈,该是在下侍奉您才是。”萧可铮忙摆了摆手,往前大步一迈,手臂一伸越过张富祥的肥胖身躯。
焉容始终含着笑,萧可铮先前顾着跟她说话耽误了些时间,怠慢了对方,只好反客为主,将对方好好哄着。“萧爷说的极是,张爷,您且给他些面子,待他入了席,多罚他几杯如何?”
“哈哈,萧公子您说?”
“极是,该罚!待会必定自罚三杯!”萧可铮应得痛快,目光一转,含笑看了焉容一眼,以示肯定。
张富祥打量了焉容一通,两只狭长的眼睛紧紧眯到了一块。“这位姑娘看着眼生,是哪家的?”样貌是极其美艳,身段玲珑,岁数也不大,若是正经家的姑娘,必定不会抛头露面的。
“呵,这位是裙香楼的花魁醉芙蓉,您可听过?”因她名字里带了个“容”字,刘妈妈便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号,俗得她每听一回都会打个冷战。
张富祥瞪大了眼睛,“啊呀!久仰久仰!原来是花魁,萧公子艳福很是不浅。”说着眼神不着痕迹地往林焉容身下滑了过去,听说这位是传闻中的名器,万万人中寻不见的珍品,若是能够尝上一回,怕是死也足了。
焉容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恰恰陷落在萧可铮的怀里。他眼神一沉,连忙用手搂紧她,一边满含歉疚地看着张富祥,“这美人儿到底是娇弱,经不得站立许久,否则便要晕过去了。”
知道他这是为自己解围,焉容眯了眼睛,又往萧可铮身上靠近了一些,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张爷,只怕我们花魁姑娘要累坏了,咱们早些坐下吧?”衣缠香一见张富祥沉醉遐想的模样,连忙推了推他,柔声提醒。
“是,是,不能再耽搁了。”张富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招呼宾客落座。
焉容适时睁开眼睛,将心头的厌恶压了下去,出身官家的她自小接受的便是那些女戒、列女传等的教育,对女子的贞净看得很是重要,只是她同样自惜性命,舍不得以死了结。真想不明白衣缠香是怎么接受这样的恩客,一把年纪,又满脑肥肠的,换做是她,还不得恶心死。
到底是美人儿,好色的男人都挡不住诱惑,饭间,张富祥时不时地向焉容投上两眼,还不忘为她夹些菜,她自然是不愿意吃,无奈之下端了酒杯,不带间断地给张富祥敬酒。“张爷,这交情深不深呐,就看这酒能不能一口闷,您赏个脸吧?”
张富祥连忙把嘴凑了上去,一口将酒吞下,还不忘揩油,伸出舌头向着焉容的掌心舔去,正在这时,衣缠香举了酒杯过去插|在两人中间,“张爷,香儿也敬您一杯……”
“好,好……”张富祥满脸餍足地喝着美人敬来的酒,鼻尖是衣缠香身上沁出的特别香味儿,此刻恨不能醉倒在温柔乡里,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萧可铮说了些什么,七七八八地应了下来,待他签完合同,人也差不多醉死了。
大功告成,萧可铮吩咐了人将张富祥送回府,领着焉容去那先前说好的地方。上了华贵的轿子,悠悠晃晃,焉容闭了闭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待下车的时候,一见外头,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竟然是马家的新宅!那去年刚刚漆过的朱门上挂着红彤彤的灯笼,两旁贴着喜联,周围熙熙攘攘,车马拥挤。
她突然想到了早晨翻过的老黄历:“宜嫁娶。”
☆、讨回公道
今日是马知文迎娶李员外的女儿李金月之日,所有的怀疑,所有的否认,就在这一刻,如遭巨石坠压,被砸得七零八碎。焉容再也无从寻找理由去逃避,她只能面对,只能逼着自己选择,是忍,还是为自己讨回公道。
“焉容,这个地方来的对么?”萧可铮闲散地倚在轿子旁,眼里尽是探寻的意味。
“呵呵,萧爷真是花了不少心思,焉容在此谢过了。”焉容淡淡一笑,整了整自己的衣裙,莲步轻轻地迈进了马家大门。
萧可铮紧随着她往里走,眼里含了一丝不明的笑意,他还记得那夜她歇斯底里的模样,仿佛疯了一般挣扎不休,而此刻,她的冷静大大超乎他的想象,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也许,青楼那等地方真正磨炼人吧。
焉容一进门,院子里的人都向她投来惊艳之色,更有几个邻居满脸诧异,半年没有见过她,听说是走丢了,怎么赶在这个日子回来了?
马知文的母亲曲氏脸色大变,指着她大骂道:“你来这里干什么?给我走,给我走!”
焉容含笑暼了她一眼,悠悠坐到中堂设有的椅子上,“婆婆说我来干什么,我等着相公新纳的妾给我敬茶呢。”
“你!”曲氏不顾形象地过去拉扯她,“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赶紧给我滚开,我们马家不认你这个媳妇!”
焉容坐着不动,取过桌子上的茶碗轻啜一口,“不认我,怎么,难道您儿子给我休了不成?”
曲氏眼神闪烁一下,又见到她身后立着的萧可铮,随即恶狠狠道:“谁知道你失踪这半年到哪里鬼混去了,看,说不定野汉子就是你身后这个小白脸!”
焉容搁下茶碗,缓缓道:“我去哪了,婆婆您真的不知道么?”
萧可铮一听这话,哼的一声冷笑出来。
曲氏见他面无表情地冷笑,像一尊黑煞神一般,当即打了个冷颤,又把目光投向焉容,眼珠子咕噜一转,指着她大声道:“就是这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偷汉子,快来人啊,把她拉去浸猪笼!”
四周的人面面相觑无人动手,邻居家王婶站了出来,问: “林氏,你这半年来究竟去了哪里?”
焉容冷冷扫了曲氏一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就要问问我最最孝敬的婆婆了,婆婆您说,您卖我得来的那一百两银子呢?”
曲氏一惊,连忙朝后退了一步,“你在说什么,哪来的一百两银子,我怎么知道?”
“好,您不知道是不是?”焉容看向萧可铮,柔声道:“爷,您派人帮我找找?”
萧可铮眯了眯眼,心中会意,问:“怎么报答我?”
焉容在心里头嘀咕一句“卑鄙”,面上带着盈盈的笑,低声道:“都依你。”
“好啊。”萧可铮拍了拍手,人群里马上出来七八个人,“你们都帮帮林小姐,凡是马家的票根,钱货,通通都搬过来,记住了,谁敢碰坏一样,敢多拿一件,爷非剁了他那双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