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又黏黏糊糊地问七问八,岑黎却不愿意理睬他了。他一个人自顾自地说着话,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岑黎把林舟的手塞回被子里,把靠着自己手臂的脑袋轻轻地放到枕头上。他俯身过去掖被角,回来时呼吸不禁停留在了林舟脸上。
他伸出手,轻柔地把林舟额头上的碎发捋开,露出一双乖巧的眼睛。
白天,这里灵动欢快,永远都笑眯眯地成条缝。今天,这双眼里露出了担忧和难过,却是为了几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你很好。很,善良。”岑黎手指缓缓划过他的脸,在鼻尖停下。他轻轻按了按,又轻抚着他的脸颊。
稚嫩的脸,安静的睡颜。几乎不像白日活泼好动的林舟。
他不是没看过林舟的睡颜。有时夜里睡不着他会起来看看,看这孩子是不是又把被子踢掉了。久而久之,他每到某个时间就会自动醒来,一如既往地给他盖被子。
顺便,看看他。
少年实在太活泼了,除了安安静静地在书房学习,就是平常给他上课讲习那嘴巴也难停下一刻。小小的脑袋不知整日思考些什么,古灵精怪。
他皱了皱眉。
就是太善良了。他不禁想起之前那名女子,亦是如此。
那人脾气火爆,有时却柔情似水。只是同样的,他们的骨子里都带着所有人不具备的善意以及各种古怪的想法。
果然,是“那里”来的人。
岑黎躺下,睁着眼,双手枕在脑后。静静地想着。
一个,一个。他们到底要来多少人,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他侧眼看林舟,眼中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看什么死物——是你吗。
他不吝惜为来者提供存活之所,基本上,蝉源山就是为他们而准备的。他充其量算个守山人。
只是……林舟有些特别。
他,太小了。小到他不得不亲自照顾,小到他不得不亲自教他人世的险恶,告诉他什么是人心。尽管,这样做林舟会被迫残忍地磨去所有善良。他毫不意外地假设:如果蝉源山上没有自己,这个孩子一定活不下去。
是的,生来失去考妣,却又金贵的很,跟个少爷一样。
那么,你是从哪里来的,何处得以生养出这样矛盾又特别的你。
岑黎想着,缓缓合上眼。
“大夫,大夫,你们睡了吗。”妇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轻轻扣了扣门,侧耳贴着门听里头动静。
岑黎闭着的眼睛立时睁开,眼中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睡意。
他穿上外衣,取来遮面戴上打开门,看着她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