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哥儿吃的少,袁璐便让他多吃了一块奶糕才走,“一会儿要出去,你多吃点,不然身上凉了你手脚都伸不开。”
然后又吩咐了两个哥儿的奶娘,让她们带着他们去换衣服,里面可以穿两件轻便的,外头罩的袄子要厚一些,这样一会儿身上热了,就能把罩袄脱掉……等打完了,若是觉得冷,再把袄子罩上就行。
两个哥儿欢天喜地的走了,便只剩下了汐姐儿和袁璐。
府里的事情反正也积压上了,袁璐便也不急在一时全处理完,而是拉着汐姐儿说上了体己话。
汐姐儿的奶娘因为之前那事,许多事上已然不敢自己拿主意,总是问她这样好不好,那样行不行的。起先她也觉得不习惯,仿佛突然每天多出了许多事要做一般。但只过了几天,她在婶婶这里看到的,却让她觉得原来日子是可以这样过的。是可以你想吃什么,想穿什么,想在屋子里看到什么都由自己来决定的。
袁璐便问她:“你觉得是现在这样好些,还是以前那样好些?”
汐姐儿垂着眼睛想了想,“以前满屋子都是人,现在屋子里就一个奶娘,一个丫鬟。我却觉得日子过的更舒坦了。”
袁璐给她拢了拢碎头发,“现在是刚出事不久,你身边的人被吓住了。个个都是乖的。且你身边只有两个人,是谁做的不好一目了然,奶娘和丫鬟都不敢懈怠。可等过一段时间,你到底还是要回去的,到时候众人都忘了那件事,还是会冒出来胆子大的,互相推诿的,做事懈怠的……”
汐姐儿道:“我不愿再那样了,婶婶帮帮我可好?”
“我能帮你的,其实都告诉了你。你在我这里的时候,我管教人从来不避你。就像是青江、绿水、花妈妈这些跟了我许多年的人,若是哪里做的不好,我也会说。只是给她们在外人面前留些脸面就好,像绿水,她性子做跳脱,也经常做错事。我在屋子里经常罚她,但出了这个屋子,她还是我身边的体面人,谁敢给她脸子看?”
汐姐儿听得一知半解,袁璐便揉碎了教她,“这管人,你先观察下她们的品性。品性坏的自然不能留,若是好的,你得赏罚分明,先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然后让她觉得跟着你是好的,是有前程的。”
汐姐儿更是不懂,“祖母说了,给了我的人就是我的。卖身契都是握在我们手上的,给我们办事当然是应该的。”
袁璐摇头,“这话不错,却也不全对。同一个人做一件事,那是会有很多种方法的。比如你这头出了急事,想叫人去通知我活着你祖母,一段平时走半个时辰的路,下人用小半个时辰帮你传到了话,那你也不能说他错了不是?可你想想,若是他肯为了你拼了命地跑着去,奔着去,只用上一刻钟呢?”
汐姐儿听了便沉思起来。袁璐拉着她的手,慢慢说,“你还小,但是你要自己立起来。也不用怕,做错了,出了事,前头有你祖母和我。谁都不会怪你。若是你因为辖制不住下人,而遭了欺负,不说家里人该多伤心——我们都舍不得说你一句重话,你却让你自己被下人欺负了,就是你自己的身份,当得起成国公府大姑娘吗?”
汐姐儿也没回答,袁璐也不催她,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良久,汐姐儿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婶婶,我从前是不是让祖母操心了?”
“傻孩子。”袁璐拿着帕子给她擦,“当长辈的,哪有不日夜为儿孙操心的。就是你叔叔,现在在战场上,你祖母也是多少天都睡不好觉。”
汐姐儿擦了擦眼泪,“叔叔在战场上,两个弟弟又都小。我以后一定不让你们伤心了。”
说了些惹了姐儿哭的话,袁璐便换了话题,“你屋子里四个大丫鬟都被赶出去了,现在我见过的有疏影和司琴,你看看小丫头里有没有合适的,你想提谁到身边就说出来,让你自己选。也不用急,慢慢选也成,若是都觉得不满意,过两日我找人再换一批进来。”
汐姐儿便把自己屋子里的人细细回想起来,可别说,过去除了自己屋里的那四个丫头和两个妈妈,其他的小丫鬟她连名字都记不住。甚至她屋里一共有多少人,也是不知道的。
这种事并非一蹴而就,袁璐见她想开了且下决心要改,自然是乐见其成,于是便想到了件事问她,“你身边现在有奶娘和王姑姑,王姑姑见识广,奶娘对你恩情重。若是她二人意见相左,你该听谁的?”
汐姐儿沉吟半晌,道:“我看谁说的更对一些。若是二人都有道理,便听王姑姑的。一来,王姑姑曾在宫中供职,性格谨慎,若是她没把握的事便并不会说。二来,奶娘同我多年来一直亲厚,就算我不听她的,回头撒个娇,同她说两句亲热话,她必不会恼我。”
这种题目见仁见智,本没有正确答案,袁璐不过是看她的临场反应,此时见她说话条理清晰,分析得头头是道,也终于安心了。
☆、第42章 丫鬟
第四十二章
袁璐同汐姐儿说了一会儿话,便和她一起去了老太太院子里。
老太太前两日睡多了,今天精神稍好些了,说什么也不肯待在屋里,让人把她抬到院子里晒太阳。
袁璐一来就看到了躺在花树旁摇椅上的老太太,一旁伺候的正是那姝儿。
姝儿正在给老太太捶腿,见了她们利落地给她们行了个礼,道一声:“见过夫人和姑娘。”看着和前几日那个乡下丫头判若两人。
汐姐儿刚被袁璐夸奖了几番,本有些志得意满,此时见了她,气势便又落了下来。
袁璐见了,便对姝儿说:“院子里风这样大,你去给老太太拿条毯子来。”
老太太出来时便说了不要毯子,就是说要多晒太阳,姝儿为难地看了看老太太,看到老太太点头,这才进屋去拿。
袁璐对老太太道:“您不让孩子们来看您,他们可时时都记挂着。我先带了汐姐儿来给您瞧瞧,想必您也想她得紧。”
老太太心情也挺不错,乐呵呵地对汐姐儿招了招手,“到祖母这里来。”
袁璐也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汐姐儿便走到她祖母身边,道:“祖母卧病在床,我和弟弟们都关心得紧。不瞒您说,您把我们挡回去的那日,我和大弟弟连昏招都想好了,就为了看看您呢。”
汐姐儿往日说话从来没有这样落落大方又带着俏皮,老太太一时也惊讶到了,只问她:“和祖母说说,你们是想的什么办法。”
汐姐儿腼腆一笑,继续道:“我和泓哥儿想到了一处,祖母这里的妈妈和丫鬟也不多,又心疼我们,到时候我装摔一跤,等妈妈和丫鬟们上来看,大弟弟就能趁机进跑进去。那时候二弟弟也在,他见着大弟弟跑,肯定也跟着。两个弟弟,总有一个能见着您的……”
“你这叫什么办法,”老太太笑道,“且为什么是你摔,不是让你弟弟们摔?”
汐姐儿道:“祖母常说女孩儿娇贵些,因此往日我和弟弟们磕了碰了,您都是先紧着我。倒是弟弟们,您说是男孩儿,耐打耐摔得很。想来祖母身边的人,定然也是这么个想法。”
她这番话一说,老太太的心跟甜化了似的,之前的那点不快早不知忘到了哪里,只说:“亏你还有良心,知道祖母素日疼你!”
前有奶娘昏聩,年头上出了失窃这样的糟心事,后有祖母忽然抱养,卧病在床。这段时间汐姐儿的成长是迅速的,就像整日混混沌沌的一个人,突然拨开了眼前的迷雾,忽然变得清明起来。
不过刚那段话,却是来之前袁璐点拨过的。此时她见汐姐儿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便觉得宽慰不已。
姝儿拿来披风的同时,屋子里的丫鬟也给袁璐和汐姐儿搬来了交椅。
袁璐和汐姐儿一左一右地坐在老太太身边,汐姐儿变得话多了起来,和老太太聊得十分不错,每当有些冷场的时候,袁璐便说些俏皮话接上。三个人倒是聊得颇为起劲。
聊着聊着,老太太便问起了两个哥儿,袁璐便解释说:“您还记得前段时间说让两个哥儿习武的事吗?今日我寻了高三来问,高三说人虽没有寻到妥当的,却是毛遂自荐,愿意自己亲自来教。”
老太太便点头道:“他愿意教,自然是好的。我放心不下谁,那也不会不放心他。”
“说好了每日教上两个时辰。我说给他提一提俸钱,他却不肯要。”
“他的俸钱从前开府时说好了,后来我想给他加他也是不愿的,”老太太想了想,“他倒也不缺什么,只是年纪大了,你年后帮着相看相看,给他配个丫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