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了如今,礼部官员犯了难。倒不是因为陛下是个女子,而是因为这位皇夫的身份实在微妙。
若是一般的世家子弟,那自然可以按照寻常的程序来举行大婚,可国舅大人住在宫里,总不能让陛下把彩礼从长乐宫搬到建章宫溜一圈儿吧?然后再让国舅大人从建章宫“嫁”到长乐宫来吧?真是想一想都觉得荒唐……
礼部尚书在奏折里委婉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夜非沉叫来沐沁共同商议。
按照夜非沉的想法,婚礼越简单越好,他可不想让阿沁被那么繁琐的礼节累到。而沐沁则坚持要办得风风光光,不能让世人及后人们以为女皇陛下轻视皇夫,她不想给舅舅的英名溅上污点。
“阿沁,其实你本无须如此,我一生无愧于心,何必在意旁人的看法。”夜非沉揉了揉沐沁的脑袋,淡然笑道。
沐沁看着他带笑的眼眸,坚定地开口,“可是朕在意,舅舅是朕自幼仰望之人,又是情窦初开时恋慕之人,朕的舅舅是位举世无双的贵公子,是无出其右的大英雄,朕不愿,亦不想委屈了舅舅。”
眼见着平日里娇娇气气的沐沁坚持己见不肯松口的样子,夜非沉的心里是既感动又心疼,最后便同意了沐沁的意见——成亲之前他搬到原先建好的府邸中去。
这座府宅是当初沐沁为了逼迫夜非沉承认对她有意之时命人建造的,两人和好以后也没有停建,那时的沐沁早就为现在这一刻做了打算,结果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第二日早朝,女皇陛下颁下圣旨,废夜非沉国舅摄政王之号,封为“云和王”,着其大婚前搬入云和王府。
此举做得极为妥当,礼部的官员也按部就班地为陛下准备纳彩之礼。
腊月十五,沐沁任礼部尚书及侍郎为正、副使,代女皇陛下前往云和王府纳彩问名。出了宫门,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行进在朱雀大街上,仪仗队在前开路,鼓乐队也吹吹打打,热闹之极,正使手持符节,副使手持问名诏书,其余便是送礼官员。
队伍行至一座既气派又喜庆的府邸前停下,朱红的大门敞开,高啄的檐牙下方挂着一块匾额,上边写有“云和王府”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整个府宅张灯结彩,笼罩着吉庆的气氛。
云和王夜非沉自先帝驾崩之后便没有跪过旁人,即使面对着身为皇帝的沐沁,他也因为国舅摄政王的身份免了跪拜之礼,而今他已不是摄政王,又成了皇夫人选,便只能跪迎在门口,接受陛下来使宣旨,但他心甘情愿。
纳彩之礼一过,翌日,沐沁便下旨册立夜非沉为“皇夫”。这下便是尘埃落定,就等着腊月十八那日举行奉迎大礼。
所谓奉迎,也称“亲迎”,就是在大婚之日,帝王要去配偶家中迎亲。但是作为帝王,是不会有人亲自出马的,沐沁本想亲自去王府接人的,但夜非沉坚决不肯,既然祖制便是臣子代帝王迎亲,又何必让沐沁折腾。况且若是真让沐沁迎亲,夜非沉倒真是有一种“嫁给”沐沁的感觉了。
于是作为百官之首的芮丞相率领禁卫军、仪仗队、鼓乐队到了云和王府,一行人牵着一匹高大的枣红色骏马而来,选定吉时,将新郎夜非沉请上御马。
这一日天朗气清,连平日肆虐的寒风都有所收敛,朱雀大街上的积雪早已被人清理干净,仪仗队在前方鸣锣开道,鼓乐队个个儿穿得喜气洋洋,将礼乐吹弹得格外认真,还有一小队人在沿途准备好,待队伍一来便放礼炮。由于皇夫夜非沉没有家人,他的部下们便在定国公萧益的带领下跟在迎亲队伍的后面,是谓“送亲”。
在这举国欢庆的日子,百姓们全都挤在道路两旁看着热闹。
队伍之中,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夜非沉身穿一袭明黄色绣金蟒的锦袍,外罩明黄色镶边翻毛斗篷,胸前挂着一朵大大的红色绸花,乌黑的发丝尽数固定在金冠之中,显露出俊美的五官,他面上带笑,整个人神采飞扬。
迎亲的队伍到达皇宫正门,便看到女皇陛下穿了一身明黄色刻丝绣龙凤呈祥宫装在此等候,精巧的飞仙髻上戴了定制的金凤冠,两面垂下丝丝流苏。
沐沁见了丰神俊逸的舅舅,眼睛一亮,温柔地看着他翻身下马向她走来。两人深情地对视一眼,便有钦天监官员高喊“吉时已到”,沐沁和夜非沉便双双上了金舆,由禁卫轿夫抬起,送到未央宫的寿安殿。
正常皇帝大婚都是要拜皇太后或者太皇太后,而沐沁孤身一人,并没有母后,只得前去寿安殿——那里供奉着历代帝后牌位及画像,便是在列祖列宗面前行大礼。
拜完天地,沐沁与夜非沉便被轿夫抬起送回陛下的寝宫——长乐宫。接着在鼓乐声中,两人正式入洞房。
洞房依旧设在临华殿,不过改成了东厢阁。
此刻的临华殿张灯结彩,红光相辉。内外皆铺上了大红的地毯,门窗之上贴了红双喜字,从正门进入到东厢阁的门口竖立一座大红镶金檀木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