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堂朝着崇阳殿内的梁脊上扫了一眼,轻轻抬手,打出一个响指!只听得耳边呼地一声劲风擦过,一直隐身于宫梁之上的锦衣卫指挥使莫南风,便如同一阵熊熊袭卷而来的黑色龙卷风,嗖地一下由崇阳殿的大梁上一跃而落!
田小田差点被莫南风吓得尿裤子。
尼玛莫南风你这个家伙,你真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每天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蹲在崇阳殿的大梁上,你以为你是大圣爷爷的第二十八代玄孙吗?田小田眼瞅着莫南风跪地行礼,差点都想上去摸一把莫南风的屁屁,是不是天天蹲在大梁上都蹲出了一条猴子尾巴来了……
沈少堂低头对莫南风低语几句,莫南风便又嗖地一声,瞬间消失。
尼玛,快闪啊!
沈少堂拉了拉身上被田小田揉皱的粗布衣,胡撸了两把他下巴上的大络腮胡子,便匆匆地走出崇阳殿的后宫门去。
*
此时东雀大街的魏国公府内,正是一片张灯结彩、歌舞升平,宾客盈门而笑语欢声之中。
大齐皇朝的朝中重臣,莫不云集于魏国公府内;各省各部各县送来的各种珍惜重礼,在国公府的院子里堆成了山。国公府的管家忙得是脚打后勺,府内的仆役、家丁、使女们,皆是穿戴一新,而于院内院外穿梭不停。
魏国公一身紫衫常服,虽然看起来样式十分简单,但是仔细看去,那身上的布料却是极为珍品的青山蜀锦;凝滴成深紫红色的锦缎上,由蜀娘们一针一线绣织出了朵朵如意团花的暗纹,清晨的阳光明晃晃地照过来的时候,一身的华丽斑斓,贵不可言。
众多朝臣都围于魏国公所坐的正厅内,各个精神抖擞,极进谄媚。
礼部侍郎拍马道:“国公爷此次又得边境三郡大权,此后边中事务,也俱由国公府处之;这等于大齐的中枢、边境,俱在国公爷掌握之中也!”
工部侍郎自然也不肯示弱:“不仅不如,郭翔郭将军此番远赴边境,将十军驻守大军掌于旗下,国公爷这是集了军、政双权于一身,实乃三朝之首、大齐之光矣。”
魏国公坐于厅堂之上,捋髯,淡笑不语。
其实,这魏国公的父亲,原文皇帝时尚不过是一名边远小县的七品县吏,每日管审的,都不过是县中偷了牛、抢了地、绿了嫂子打了姨这般的芝麻小事。因而魏家也一直十分贫瘠。直到有一年,魏国公的父亲带了魏国公远赴京都,为一名一品大员贺寿,带来的县中的特产,因着路上大雨,而全部浇透损毁了。魏父还是好生地挑拣了几颗,送进了大员府中。谁知大员府不仅不收,还将那果子一掷在地,一脚踩成泥!魏父与魏国公被一品大员一通狠狠羞辱,并扔出了门外。
那时魏国公便暗下决心,总有一日他将重返京城,一飞冲天;并会将这些高高在上的一品大员全部狠狠踩在脚下。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魏国公发奋苦读,并钻研极尽攀爬、交际、权谋之术;而魏国公也似天生便有权谋诡斗的天赋,不过三十上下,便得进京城;再至四十,已爬进了三省六部;又至文皇帝病重一段,他极尽功力,日日病榻前听旨作辅,至到了衣不解带的地步。终于赢得了文皇帝的信任,于临终之前,将辅政之大权,交到了他的手上。虽然文皇帝过逝后,尚有文太后、崔总管的牵制,但是魏国公已至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中重臣之境。别提那名将他与魏父踩于脚下的一品大员,魏国公早于多年前,便已悄悄地“解决”了他的“全家”。
现在,该“解决”的,似乎只剩下横在他面前的“唯一”之人了。
魏国公正与朝中之臣攀谈,却听得正厅之后,帘铃微响。
魏国公微微侧了身,看到自己的女儿,贤妃魏云燕站在正厅的屏风之后。魏国公心下有了计较,与几名大臣寒暄几句,便转到了后堂。
魏云燕一见自己的父亲前来,立刻踮起脚来,凑到魏国公的耳朵旁边,耳语一句。
魏云燕以为,这一句话,父亲总会被惊得直跳起来。毕竟一朝皇后突现家中,可不是哪一名当朝大臣都能承受得了的。
谁知魏国公听完魏云燕的话,却眉不动、面不变,只是淡淡道:“不许轻举妄动。”
哎?
魏云燕简直惊呆:“可是父亲,是皇后啊……她可是当今大齐朝的……”
魏国公将魏云燕一按:“皇后不过是深宫大内的小虾米,要钓鱼者,须待大鱼自投矣。”
啊?魏云燕有些不太明白地抬头看着父亲。
魏国公却是冷冷一笑:“你只要照为父所说的去做,乖乖回你的内宅去,跟在你母亲身边,不要做出任何妄动。其他的……自有为父。”
魏国公丢下魏云燕,转身便走了。
魏云燕站在原地,气得直要跺脚。
她本来急巴巴地跑来告诉父亲这件事,便是希望父亲能抓住这个机会,或者将小胖皇后抓在手中,或者令她在众多朝臣面前出个糗;这般不仅损了沈少帝的威名,自然也将皇后的威仪拉下马。若是白软软在朝中重臣面前们失了仪,她到想看看将来回了后宫,白软软还有什么脸面,立于后位。
但是万万没想到,父亲居然听说皇后于他们府中,竟是无动于衷?不仅如此,竟还命她万万不得轻举妄动?!那她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小胖皇后于自己家里蹦来跳去,反而什么事都没有?!那怎么能对得起她堂堂首辅大臣,魏国公府的千金小姐之称!
即是不能活捉白软软,也总要让她好好地出一出大丑!
魏云燕思及此,忽然便想起了刚刚于后堂中,大姐悄声塞给她的那瓶东西。哼,既然如此,便先让你替我好生尝尝!看看你与那天云楼的纪大老板,又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魏云燕勾唇,微微冷笑:“嬷嬷,过来!”
*
此刻于国公府的偏侧门内,一队穿着土布灰衣,赶着数辆拉送柴草的车队,缓缓进了国公府的后门。
因着今日大厨房里的大宴,柴草使用十分之快;大管家才叫家丁由外市叫了新砍的柴草队送进门来。马车上俱是新新砍好的柴料,有些居然还是上等的黄杨梨木。大管家于车队之侧转了一圈,便点了点头,“行了,全都搬下来,送进大厨房的院子里去吧。记住,只需放在院中,不得入内!”
众粗衣男子们都答应了一声,纷纷扛起柴草,往大院子里去。
当中一人,拉起一捆柴草拉了数次,都差点从手中滑脱。身边的另一人手指一托,便将柴草帮他拎上了肩。
大络腮胡子沈少堂回头看了莫南风一眼,心中默念:回去给你升官……
莫南风一脸堂堂正正。
大胡子沈少堂背起柴草,和着一整队粗衣大汉们,朝着大厨房院子走去。
正于此时,尚在外厨忙碌的贴着小胡子的小胖皇后白软软,刚刚又洗摘完了一捆细芹,正要将它们摆于案上切碎,却没想到隔廊外头传来一声——
“外案的那位小胖哥,你出来。”曾位魏云燕引路的那名嬷嬷,远在外厨院外,招手唤她。
白软软抬起头来——
第31章
小。胖。哥。
软软手里抓着一把细芹, 拎着一把斜片刀,微微斜睨着眼睛透过纸窗,斜了引路嬷嬷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