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傅老爷子噗通一声跪在大少夫人脚下,磕头,“大少夫人,是奴才猪油蒙了心!养了大少爷四十多年,奴才实在舍不得,上次才没有对表少爷和杨管事说实话。让大少夫人和大公子这么伤心难过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错……”
大少夫人悲从心来,别开头不愿去看。
“傅元,我家夫人待你不薄,你怎能做出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来?!”大少夫人身边的妈妈一脸怒容喝骂道,“当年若不是我家夫人为你求情,你早冻死在大雪之中!哪来今天这安逸的生活?!”
“老奴知错了!老奴知错了……大少夫人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傅老爷子碰碰磕着头,“老奴实在没有办法了,如果不把大少爷的身份说出来,大少夫人的孙子就要被砍头了!老奴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了!”
傅大公子摆了摆手,荣管事有眼色的将厅内其他人请出去,只留下傅老爷子和傅明孝两人。
傅明孝吞了吞口水,缓和了心口的紧张感,跪倒在傅老爷子身边,声音发涩,“爹,大郎做错了事罪有应得,您这是何苦啊?!”
“儿啊……”傅老爷子抬头看了傅明孝一眼,容颜枯槁,左半边脸看上去更是恐怖,“不!大少爷,大少爷!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不该欺瞒你这么多年……”
“爹,您、您在说什、什么啊?”傅明孝欣喜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恨不得现在就扑在大少夫人和大公子脚下叫亲爹亲娘!心里却十分清楚若是戏不能演成功,一切都是枉然。
傅老爷子挪着膝盖跪着自己的儿子,眸中含泪,脸上却挂着笑,“大少爷,您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的亲生儿子在四岁那年就病死了。那年,我去外地收账,儿子非要跟着我一起去,偶感风寒没受住在路上就去了。老奴悲痛欲绝,去庙里为儿子点灯,遇到你被人抛弃在路边,老奴觉得是老天将你赐给我傅家的,就将你救下。以我儿的名字为你起名,在外面养了两年待长的和我儿一般身高时才带回家来……”
“爹!这、这怎么可能?”傅明孝一脸吃惊的表情,“我是爹娘亲生的的……”
“这事你娘也是知晓的,那两年我借口收账经常去看你!你若不信可以去北三十里岗村尾姓秦的人家打听一下,当年是不是曾在他家里寄养过一个孩子?”傅老爷子将头深深的沉下去,对着傅明孝深深磕了下去,“老奴确实不是大少爷的亲生父亲,大少爷的亲生爹娘是上座的大少夫人和大公子!”
“爹!您、您说的是真的?”傅明孝觉得自己好紧张,僵硬着脖子按设好的话本转向傅大公子和傅大少爷,“他、他们才是我的亲身父母?我不信,我亲爹娘怎么可能把我抛弃?您一定是骗我的,没有证据我不相信!”
大少夫人已是泪水滚落,哭的满脸是泪,大公子的眼睛也泛着红丝。
“有,有证据!”傅老爷子声音嘶哑,起身时微微颤抖,荣管事上前扶他,他摇了摇头,走到厅内一角,从怀中掏出钥匙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个灰色粗布包着的包裹。
“这是当年用来包大少爷的那个襁褓和捡到大少爷时他贴身穿的小衣服。”傅老爷子颤抖着手将东西递给傅大少夫人身边的妈妈,妈妈一把抢了过来,拿到傅大少夫人眼前,一叠声的哭叫,“夫人,是这个是这个!那年您和姨娘同时怀孕,老夫人特意赏了您苏杭的贡品雪缎和两匹葵色杭绸,您可怜姨娘就将杭绸送给了她!老奴记得就是这个模样的!”
“是、是这个?”傅大少夫人抱着襁褓拥入怀中,强忍了哭泣,目光怔怔的看着傅明孝,“儿、我儿……”
傅明孝呆呆的看着傅大少夫人,身子一阵阵颤抖,是恐惧是兴奋是激动是紧张!
傅大少夫人起身就想去抱儿子,被傅大公子拦抱在怀中,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大少夫人看看怀里的襁褓又看了看傅明孝,艰难的点了点头。
傅老爷子扫了眼儿子,跪地开口,“帝师府长孙的位置不可混淆,老奴恳请大少爷和大公子滴血认亲!”
荣管事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抬头迎上大公子的目光,大公子淡淡点头,将妻子哄坐回座位上,自己落了座才道,“傅元,你孝心可嘉。正如你所说,帝师府长孙不可混淆,你也应当知道这一年有多少人想冒认!此事,不由得我们不小心谨慎。”
“是!大公子考虑周到。”傅老爷子应声,起身,“大少爷,请跟老奴出来一下。”
傅明孝看了傅大少夫人一眼,转身跟上傅老爷子出了大厅,走进老二的房间。
傅大公子看了荣管事一眼,荣管事点头跟了过去。
门并未关上,荣管事轻轻一推,门开了。他正看到傅明孝捂住流血的手指,一滴血滴在了碗边沿,碗内已经滴了两滴血,一旁站着傅明悌和抱着孩子的楚氏。
楚氏怀中的孩子哭的很是凄惨,荣管事多看了两眼,楚氏笑着拍孩子的背,“这孩子被血吓到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荣管事端起碗回大厅,傅明孝和傅老爷子跟着回去。
将碗放在大公子的面前,荣管事轻轻朝他点了点头,大公子抽出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进去。
傅大少夫人拥着襁褓探身去看,只见碗中几滴血先是分开状态,然后,慢慢的慢慢的……
融合了!
傅大公子眼中惊喜浮现,抬头去看妻子,妻子已是抱着傅明孝哭的不能自抑,他不由踉跄起身,走上前,看着被妻子抱着的傅明孝泪水模糊了视线。
“好!好!好!”
荣管事和傅大少夫人身边的妈妈跪地磕头,“奴才/老奴给大少爷请安!”
傅老爷子跟着跪在一边,仰头看着儿子,泪水滑过脸庞落在身前的地上。
傅明孝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不时垂头想找傅老爷子,可他被傅大少夫人拥着,身前被傅大公子挡着,只能看到傅老爷子跪在地上的苍凉模样。
“颐儿!娘的颐儿!”傅大少夫人带泪的脸上满是笑容,松开傅明孝,打量着他,“娘可找到你了!都是娘的错,这些年让你吃苦了!”
傅明孝趁机跪在地上,磕头,“爹、娘,儿子……儿子不孝……这些年没能侍奉左右……”
“不是你的错,是爹娘没有照看好你,才让坏人有机可乘!”傅大公子弯腰扶起儿子,红着眼眶道,“你放心,等回到京城,爹就严办那些人!”
“大少爷放心,敢欺瞒大少夫人和大公子这么多年,这些人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妈妈摸着眼泪咬着牙道。
傅老爷子的身子微微颤抖,想到被自己和杨氏苛待多年差点丢了性命又被赶出傅家的傅明礼,头垂的更低了。
傅大少夫人拿着帕子擦去傅明孝脸上的泪,含泪笑,“颐儿……”
“娘……”傅明孝僵着身子不敢动。
傅大少夫人哭了,转身埋在丈夫怀里,花白的头发一颤一颤的,傅大公子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突然想到一件事,忙推开妻子,问傅老爷子,“傅元,颐儿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所犯何罪?”
傅大少夫人一怔,收住泪看傅老爷子。
“回大公子,大少爷的儿子取名傅思德。年前在书院遇一姑娘,甚是喜欢,后来他因病休学几月,再入学时发现姑娘已另嫁。他心里恼怒就带着人去责问姑娘为何变心,却不想被一群地痞陷害,污蔑他糟蹋了人家姑娘清白,姑娘的家人被那些人蛊惑状告他,他百口莫辩被冤枉判了死刑,十月底便是行刑时限!”傅老爷子垂头哀恸道。
傅大公子抬头看荣管事,荣管事点头,“奴才日前找县太爷时,他也说傅思德不像是会做那等事的人,想来此中还有情况,不如奴才明日再去县衙问清楚?”
“相公!”傅大少夫人抓住丈夫的衣角,“那是颐儿唯一的儿子,是咱们唯一的孙子!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爹、娘,那些地痞勾结在一起统一供词冤枉德儿,您要是不救他,他就真的完了!”傅明孝撩了袍子跪地。
傅大公子垂首,看着分别四十多年虽被傅元当亲生儿子教养却实在难与被他们养了四十余年的儿子相比的亲儿,心里酸楚,“也罢。明日你与我一起去趟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