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走出几步,却又听到那叫王允儿的少年对他唤道:“这里毕竟是君傲,遇事还是沉住气,少问多做的好,以免让洛贵侍烦心,你说呢”
湘翠想分辨几句,却只看到眼前的少年目光平直明净,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却无端的让人觉得有几分上位者的贵气威严,一时间什么托词都说不出口来了,只能低头诺诺应了、
锦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再看看一旁早已散去的宫人,不由地叹了口气,在君傲宫中待得越久,她就越不想回复本来身份了,那个假亲王给她惹得麻烦实在是一桩接一桩,不过,也幸好她留下了,先前已经铸成的大错无法补救,如今再有的事情,她可绝对要阻止下去。又娶一个林家公子?回去可怎么和素衣交代啊。
想到这里,她决定亲自去见素鸣叶,就算是为了君傲,这小子应该也想找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让自己妥妥当当地回大周吧。
而在锦瑟满心愁着如何脱身的时候,她当然还不知道自己的二姐已经给她派了不少帮手来助她一臂之力了。而与此同时,洛荷生、姚清清以及柳侍玉几人之间也并不平静。
自锦亲王宠幸了他们三人之后,虽说可算是雨露均沾,可这里毕竟是君傲远离娘家之地,论身份,他们也未必高出身边的其他大周宫侍多少,既然有湘翠之流一心为自己的主子打探消息的忠心奴才,自然也有那些指望着能借机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心机之辈。
这一夜,柳侍玉又被传召至了内室侍寝,单论姿色,他或许还不能胜过洛荷生这样的贵气世家公子,但却仍不缺少让人一见倾心的本钱。毕竟能被重重宫选挑出来的必然也算是头等的人才,以容貌来说,他的肤色白皙透着晶莹,柳眉杏眼清悠悠如同两泓泉水,体态风韵如芝兰玉树,而以才学来说,柳侍玉也具有名门闺男的一切要素,琴棋书画也算门门拿得起,然而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是个极善于察言观色,并且不骄不躁之人,沉稳持重,有着一份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深沉,很懂得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而不该说话的时候一个字也不会吐露,这或许也同他本身的世家教养有关,柳家虽不是豪门但也算是门风严谨的地方世家,家财万贯不说,娘亲更是一方为官,而他本身并非是嫡子,从小过继给了正室教养,不是亲生父亲身边长大,自然很懂得谨言慎行的道理,轻易不会行差踏错半分,这样的性格若是入宫,虽然未必一定能深受隆宠,但至少能让人觉得善解人意,知情识趣。也因此,假亲王对他也少不得也是有几分喜爱的。
入得室内,柳侍玉看来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一袭侍寝时穿的淡红色贴身内衫,眉如远山,双眸秋水,眉心一点胭脂记,说不尽的端庄秀丽。正要惯常和平日一样服侍假亲王更衣时,门外却偏巧传来了他身边小侍绿意的声音:“奴给亲王,柳公子送来了茶点。”
柳侍玉看了眼假亲王的神色,平声道:“进来吧。”
于是那小侍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柳侍玉只略略抬头看了一眼,便微微扬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
今日的绿意装扮的十分漂亮!至少,要比往日漂亮七八分。其实他头上不过几只珍珠花簪,身上的衣服也不是用的名贵布料,但在别具匠心的巧手下,这些平常之物却让人眼前一亮,而一身月白色的夹袄小缎,更越发衬得他脸色白净,看来这小侍是早听闻了亲王喜欢素净雅致,故而特特为细心打扮了一番。
“奴给亲王请安。”进门后放置好茶水,他便轻轻地福了下去,一举一动十分的赏心悦目,说话时更抬头娇羞无限的看了假亲王一眼,极有风情,连假亲王都忍不住微微一怔,多注目了他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绿意。‘春/色如锦绿意浓’的绿意。”他还特地说了句锦瑟以前所做的诗句应景,本以为她会夸赞几句,然而假亲王却只是点点头,含笑道,“唔,本王记住了,你下去吧。”
绿意掩下心头一丝失落,转而更为窃喜,亲王能记住自己的名字便足够了,毕竟不能心急。
柳侍玉却微不可见的笑了笑,浑似毫不在意,这个绿意自从在他侍寝被分派来到他身边后,都装扮的十分朴素,行事也十分的本分,想来也是为了等今天吧。
看了一眼此时亲王饶有兴味的眼神,然后不知道怎么的,柳侍玉的脑中忽然又窜出了一个念头:总觉得亲王有些变了,和多日前不同了。
还记得初见时,洛荷生与他们也曾细心装扮,一路上更细心服侍,却也从不见亲王对他们有半分亲近,倒始终恪守着礼仪,温和而又疏远,连多看一眼也不曾。便是那看似被她青眼相加的华卿,其实也不过维持着表面功夫罢了,在大家族里长大的柳侍玉很有一番见微知著的本事。哪曾像如今这般,只是区区一个姿色尔尔的小侍就能得她的几眼注目?
只是接下去柳侍玉也来不及深想,便依着亲王的要求,褪去了衣衫尽心尽意地服侍了起来。
芙蓉帐内,他被予取予求,由着对方在他身上发泄着尽力配合着,一直到亲王疲惫不堪,沉沉睡去,方才放下心神,随即也侧躺在一旁,轻轻擦了擦汗。或许是亲王实在太累了,也或许是非常满意柳侍玉的贴心贴意,今夜的锦亲王竟没有和惯常一般让他们侍寝过后便立即回房,而是留着他歇在了枕边,毕竟柳侍玉相比洛荷生和姚清清的一心邀宠显得寡言很多,这样一来也不会让假亲王觉得有过大的压力从而担心自己露陷。
忍住浑身酸痛,柳侍玉看着身边睡去的亲王却是微微地皱了皱眉,正如他能感觉到现在亲王的改变,自然也能体会到先前亲王的与众不同。过去的他能很清楚地感觉到锦瑟那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皇家贵气,以及似有似无的气场。
皇族贵气这种东西说起来玄乎,其实也就是一种感觉,一种个人魅力。一个身在皇家的人,总有一种天生的自信,举止间也会不由自主地带着点这样的天生傲气,引得别人不得不注意她。
心头的一丝怀疑开始渐渐地扩大了起来,直到亲王渐渐地陷入沉睡,他方才小心翼翼地侧身,用极细微的不引人注意的动作靠近她的脸颊耳根处,以食指轻轻地摩挲了起来。及至他在某处摸到了一层难以教人察觉的细微的凹凸,柳侍玉骤然屏住了呼吸。
他轻轻地从颈部,慢慢地撕开了一小块薄如蝉翼的物事,只这半片指甲盖大小,便已经让他如遭雷击,电闪雷鸣间心头闪过无数的念头,脸色也惨白起来。他虽然是闺房公子不知世事,却也明白什么样的东西可以让一个人改头换面。
正值此时,假亲王也忽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他,原来柳侍玉的动作虽然轻微,终究却还是能惊动警觉心甚高的高手,她睁开眼的瞬间,已经伸出一只手直接掐住了柳侍玉的脖子。
只一瞬间,就有无数念头闪过这个柳家公子的脑海,然而他只是缓缓地展开一抹略有羞涩与惶恐的笑颜柔声道:“亲王恕罪,侍玉可是吵醒了亲王。”
微眯起眼,那假亲王只凭感觉也知道脸上的易容物事仍是安然无恙。再观柳侍玉的脸上,神色间除了不安外并无其他。
“你方才在做什么?”她冷凝着声音问道,三分杀气不经意地便流露了出来,柳侍玉毫不怀疑自己只要有半分的迟疑,眼前的女人会立即杀人灭口。
好像是没有注意到亲王的手正掐着他,柳侍玉轻咬下唇,脸色似微有泛红,身子细微地动了一下,周身的薄被立即滑了下去而露出胸前的大好春色,两人方才颠鸾倒凤过,此时仍然不着寸缕地紧贴在一起,再加上柳侍玉这般的大家公子皮肤嫩滑,此情此景与他细微的贴身摩擦,不得不说让这个假亲王也有点血气上涌的感觉。
“侍玉是见亲王睡得熟了,想为亲王盖实了被子以免着凉,岂料还是惊扰了亲王……”话到最后,语音减小,但那微微颤抖试图邀宠的模样还是连假亲王都被骗过了,疑惑自己是否多心了,那手自然也渐渐地松了开来。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起了身来,冷冷道:“本王说过不喜邀宠的内侍,你是忘了吗?今夜不需你服侍了,让你的小侍绿意进来吧。”
所幸柳侍玉是个极懂得察言观色的厉害角色,此时此刻,若他有一丝庆幸而忙不迭退身离开,只怕这个假亲王就会直接将他杀了,毕竟对假亲王来说虽然事后的料理会有些麻烦,不过总好过她的秘密被揭穿。
只见柳侍玉在闻听此话后浑身都颤抖起来,眸子里更是朦胧的含上了泪意,起身跪在了地上:“亲王是不喜欢侍玉了吗?侍玉以后再不敢了,求亲王不要冷落侍玉。”
“退下,不要再让本王说第二遍!”假亲王依旧不假辞色的喝道,不过那杀意却已经去了□□分了。
“……是……”带着极其不甘不愿甚至不知所措的神情,柳侍玉穿上衫子,退出了房门,然而他的心底却并没有真正地松一口气。这杀生之祸算是被他避过了,然而他的名节也早已尽毁……
一时间,周身冷嗖嗖的凉气从脚底直窜了上来。及至他回了房,看到绿意迎将上来,更是眸光一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而一脸喜色的绿意此时也已经得到了亲王派来的侍从传召,还能迎上来也不过是心痒难耐地等着自家的主子回来,便预备着去攀高枝了。
看到他此时浑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得意洋洋的神情,柳侍玉微微苦笑了一下,在他临出门前唤了一声:“绿意,你当真要去吗?难道你就这样不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吗?”
有些话他不能说的太明,只盼绿意自己能体谅自己的苦心,虽然刚被分派为自己的小侍就勾引亲王已经算得是背主不忠,可柳侍玉自身并非是个心狠之人,然而今夜这样的秘密,他却不能,也不敢对绿意明言,可但凡有一丝希望,他都还是会拉他一把,即使眼前的这个小侍心比天高。
见柳侍玉想拦住自己求得富贵,绿意不屑地嘴角一弯:“主子,绿意知道您心里不痛快,可如今是在君傲,不比大周,主子除了出身比绿意高些,其他也没有什么不同。如今绿意身为您身边的人能去伺候亲王,日后即使入了府自然也是兄弟,互相关照有什么不好,主子自己求得了富贵,莫非还要阻拦别人吗?如今既是亲王传召,奴也不能不从不是?主子就还是安心在这里歇着吧,绿意日后只怕也没有机会再伺候公子了。”
言罢扭了扭腰,只得意地一笑,也不多言便随着传召的宫人去了。
柳侍玉见他去意已决,自觉也再说不了什么,只得微微一叹,随他去了,复又想到洛荷生与姚清清,不由地又神色复杂了几分。
他自小就是个心志坚定之人,如斯大事换做平常公子,只怕早就乱了分寸乃至寻死觅活了,于他却是更多了一层思量,如今自己破了身子也罢了,只怕日后事情捅破传了出去后,连同自己的娘家父族也要受到自己名声的牵连。
如这样的丑事,皇家自然要遮盖的,届时自己也是逃不过一死。
想到此处,再遥望窗外更深露重,只觉得满心的愁苦泛了上来,却又根本不可能找人分解一二,只得独坐天明。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绿意服侍着锦亲王直到第二日的早上,待得亲王起身后,他便喜滋滋地想亲自为亲王更衣洗漱。谁料她只是推开了他的手:“不必了,你还是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