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话锋一转,突然对她说道:“瞳姐儿你也要勤奋些,大房人丁也实在太不兴旺了,我可是盼着你们给我带来好消息的。”
谢嫮抬头看到老太君眼中眸光闪动,一时没能明白她话中的‘勤奋’是什么意思,然后看见万氏和张氏她们用帕子掩着唇在笑,谢嫮才窘迫的红了脸,站起来对老太君福下身子,小声嗫嚅道:“是。”
万氏见她这样,立刻说道:“哎呀,这新媳妇才进门几天呀,老太君就和她说这个,瞧这小脸儿红的,都是少年夫妻,哪有不勤奋的,老太君您就请好吧。”
万氏虽说是替谢嫮说了话,可却是把厅里所有人都给逗笑了,老太君也没绷住,指着万氏佯装生气:“就你能耐,一开口就烦人,还敢说我了。我可告诉你,现在说说也就罢了,待会儿哥儿姐儿们来了,可给我收住了,要收不住,带坏了我那些宝贝子,瞧我撕了你的嘴。”
整个厅里都传出了笑声,以万氏的笑声最盛,带着挪揄的笑意来到谢嫮面前,抓着她的手亲近的说道:
“侄媳可别介意,你三婶娘我呀就是这么个嘴,可没坏心啊。我就是瞧着你这眼底乌青的,想要替你说句话,叫老太君管管大公子,可别不知节制,伤着咱们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这种妇人间的荤话儿,是每个新妇都会遇见的,谢嫮从前在谢家也曾听到过一些嫁出去的堂姐说,不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被人取笑的一天。
厅里的夫人们都在笑,老太君也跟着在笑,唯有长孙氏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便回过了目光,端起一旁的茶喝。
刚说到这里,守在外面的婆子进来传话:“四姑娘和六姑娘来给老太君请安,手里拎着东西,说是四姑娘亲手做的酥饼,赶巧在门口遇见了二公子和三公子,四人就一起来了,已经过了垂花门,这就到了。”
四姑娘沈芸,六姑娘沈素,二公子似乎是叫沈泰,三公子叫沈玉,二公子与四姑娘都是长孙氏的嫡亲孩儿,沈素则是兰姨娘的女儿,沈玉是三老爷元配的嫡子,万氏是三老爷的填房夫人,也就是他的嫡母。
看的出来,老太君对这几个孩儿都很喜爱,听说六姑娘做了酥饼,当即就笑了,和众人说道:
“芸姐儿到底是长大了,竟然还会做酥饼了,待会儿可要尝尝,都不许说不好。”
长孙氏也跟着笑了笑:“老太君可别夸她,那丫头猖狂着呢。就仗着老太君宠她。”
老太君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说道:“我的亲孙女儿,不宠她宠谁呀!”
谢嫮总觉得老太君这句话是意有所指的,抬眼看了看,心想这老太太果真知道夫君不是国公的孩子,所以处处才这般轻慢。
如今夫君已经高中了状元,老太君尚且这般轻慢,可想而知从前夫君在府里过的有多不好了。
谢嫮只要一想到有人轻慢她的主子,心里就不舒服,那样尊贵的人,就该前呼后拥,登基万岁,小时候竟然还受这些深闺妇人的气,简直本末倒置,难怪最后会被灭门!
正说着话,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院子里就传了进来,四姑娘沈芸和谢嫮一般大,今年十五岁,也不知定亲了没有,生的周周正正,并不难看就是了,不过却是没有才十三岁的沈素生的好,她站在白皙柔美的沈素身边,反倒衬得沈素像是嫡女,而她像个婢女般。
而沈泰和沈玉都已经是十八了,两人同岁,如今是在东林书院读书,每日来回,并不住宿,因此,两人每日去书院前,都会先来和老太君请安,然后再去书院。
沈玉生的浓眉大眼,人如其名,面如冠玉,还算俊朗,沈泰则更像长孙夫人一些,细长的眼睛,黝黑的皮肤,偏他还喜欢穿一些颜色鲜艳的绸服,更加让他看起来不白了。似乎长孙夫人生的孩子都并不太好看,而之前嫁出去的沈箐倒算是他们嫡亲三兄妹中长得最好的了。
☆、第77章
四人给老太君分别请了安,沈芸把她亲手做的酥饼呈了上去,老太君立刻叫桑嬷嬷取了碟子来装盘,传下去给众人分食。
又给他们介绍:“都来给你们大嫂请安,都是年轻一辈儿,以后兄弟姐妹可要和睦相处。”
四人这才把目光落在坐在万氏身旁的女子身上,只见她穿着一身流彩暗花云锦裙,衬得她肤白胜雪,坐在黄花梨细雕的八脚鼓凳上,雪肤花貌,素齿朱唇,柔情绰态,最妙的是她眉间那一点清冷,与她通身的贵态形成对比,叫人惊艳的挪不开眼。
沈芸从前是见过谢嫮的,知道她生的不错,可是没想到如今竟然生的这样好了,低头瞧了一眼自己黑黑的,怎么用牛乳泡都不能变白的手背,沈芸心中有些微酸。
沈素也是好奇的打量着她,沈玉是第一个对谢嫮行礼的,恭恭敬敬的抱拳一揖到底,倒是真把谢嫮当做大嫂般敬重了,而反观沈泰,此时心中竟是如波涛浪打般翻滚着,眼神痴迷的剜在谢嫮身上,等到其他三个弟妹都对谢嫮行了礼,他还呆愣愣的站着。
老太君还没说话,长孙夫人就冷冷‘啧’了一声,说道:“泰儿你愣着干什么?快些见过大嫂,你们可以去书院了。”
沈泰被母亲一喊,这才回过神来,往前走了一步,对谢嫮作揖,用笑掩饰着尴尬,说道:“哦,愚弟沈泰拜见大嫂。”
谢嫮站起了身,对他点头福身算是回礼,然后便侧身坐下。
而沈泰则是眼睛都不能从这位刚入门的大嫂身上拔下,坐在那里吃酥饼,都不忘看她,万氏将这模样瞧在眼里,却不说破,倒是和一旁的张氏、戴氏交换了个眼神。
沈泰这个见了漂亮女人就走不动路性子,还真是和他亲爹沈家二老爷一模一样,别看他到今天都没成亲,可是那通房丫头少说也有七八个了,更别说在外头养的女人,如今这小叔子像是看上了大嫂,若真是闹出点什么事来,不也是热闹嘛。
沈玉却是个直爽的,请过了安之后,就对沈泰说道:
“二哥,我先前过来的时候,瞧见大哥在外室,过几天先生就要大考制艺了,咱们去问问大哥如何应对吧。”沈玉在这个家里最佩服的就是大堂哥沈翕了,十六岁的解元,跟着连中会元,然后就是状元,三元及地,这样的才气千古能有几人,偏偏还是他的大堂兄,在书院里他都不用提国公府的门第,单就提‘沈翕’两个字,也足够他在生员好友中受到独一份的礼遇了。
谢嫮抬眼看了看沈玉,回想着这位的生平,似乎是活不过二十岁的,因为在沈家被灭门之时,这个三房已故嫡夫人生的嫡子沈玉,早就溺死好几年了。如今算来,这个沈玉似乎也就只有两年的寿命了吧。
沈泰对沈玉的提议可没什么兴趣,说道:
“大哥不喜欢说话,你自己去问吧,我就不去了。我留下说会儿话,你快着点。”
沈玉去了之后,沈泰就让丫鬟在长孙夫人身旁搁了一张椅子,总是控制不住用余光去扫安静坐在一旁的谢嫮。
谢嫮只当没看到,不动声色的喝茶,吃了两口沈芸做的酥饼。
沈玉从外室得意洋洋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在沈泰面前挥了挥,说道:“大哥给我猜题了,有了这个,这回先生大考我必得甲等。”
言语间,不乏对沈翕的崇拜。沈泰不屑的哼了一声,似乎很瞧不上沈玉的志得意满,又十分好奇沈翕给他写的那张纸上的内容。
老太君又和众媳妇们说了会儿话,涉及到沈泰和沈玉婚事,沈泰已经定下了武侯之嫡长女,明年三月成亲,沈玉则定下的是工部尚书的嫡次女,明年四月成亲,沈翕是长房长子,他成亲之后,下面的嫡出弟弟们才能跟着成亲。
说完了这些,老太君便让众人回去了。
有丫鬟去外室通传这个消息,那是满怀激动的去,小脸红扑扑的回来,沈翕听说她们说完了话,便走了进来,对老太君又是一礼,然后便牵着谢嫮的手,准备离开。
沈泰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只觉得刺目,心中满是不甘,凭什么好东西都被沈翕给占了?这么漂亮的女人给他就是糟蹋,他行吗?
重重哼了一声,沈泰就抢在沈翕前头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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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沧澜苑,谢嫮正打算去厨房看一看中午的菜色,而沈翕则被两名在院中等候的中年人喊入了书房,两人皆穿着深蓝色直缀,身上未曾佩戴饰品,一个留着山羊胡,一个则有点谢顶,两人脸上都挂着笑,见到沈翕就弓着腰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