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2 / 2)

云意姿又看向那马车,年过中年的车夫正与守门的卫士攀谈。她轻轻蹙了眉,自言自语般说道:

“年少时的几分情谊,真的值得倾心相许么。”

肖珏疑惑:“何出此言?”

云意姿便道:“那女子,曾是周国祁地聂家的千金贵女,后来家中父兄因连坐入狱,她也充配周宫为奴。”

云意姿对聂青雪那些旧事了如指掌,毕竟她向来肤浅,又是个最爱攀比之人,明里暗里冲她好几回 旧十胱 (jsg) zwnj;炫耀。

只这事,她说起时虚荣退去,面上藏不住的生动:

“听说她家中不曾衰败之时,曾救济过一人。那人衣衫褴褛,似是一名小叫花子,被野狗追撵无路可逃,不得已爬进了聂家的院墙躲避,却正好撞上聂家的小姐在荡秋千。她拦下要捉这无礼乞丐去打的下人,施舍了一碗饭和一盏水……这乞丐,却不是普通乞丐,他乃是流落异乡,为人欺凌的季家庶子。”

感叹道,“也许,他二人的机缘,便是在那时种下。”

云意姿想,一个人纵使再令人生憎,都曾有过天真烂漫的时候吧。

只是时光和际遇能改变许多,家逢巨变,从云端坠落为泥,会使人变得面目全非。

可那个她曾救济过的小乞丐,却仍在原地等待,所回报的,已经远远超出了报恩的界限。

给她一切她想要的,在她身陷囹圄时,为她千方百计换取一线生机。

怎么说呢……聂青雪可真幸运。

云意姿目中漫上嘲讽。

梁怀坤对她说爱却又那样待她。

世间情爱浅薄到风吹就散,这世上如季瀚清这样一根筋到了底之人,恐怕难见。

“有人在泥坑里打滚久了,”身边之人忽然说,“那些美好的回忆便会更加珍贵。”

云意姿瞥他一眼,他目光一凝:

“云娘,事情有变。”

果然,她再看过去的时候,马车旁多出了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

越嘉怜?

云意姿大惊,她怎么会到菁华门来?

越嘉怜手持一把挂珠羽扇,身着烟水百花裙,□□半露,肌肤赛雪。孤身一人,仪态万千地往那儿一站,“哎呀,这是季校尉的马车吧?这么晚了,校尉出宫去啊?”

看似随意,却是实实在在地堵住了去路。

季瀚清挑开车帘,身形微微挡住,颌首道:“宗姬娘娘。”

越嘉怜将眼一眯,狡媚若狐:“不知马车之上,还坐着何人啊?”

季瀚清顿了顿,沉声道:“今夜在宫中办了一桩案子,拿住 旧十胱 (jsg) 一名嫌犯,正要送去廷尉所问话。”

“原来如此。那是万万不能耽误的,校尉请吧。”越嘉怜恍然大悟之态,笑眯眯地说。

见他要将帘放下,又忽然扬声:“只是残花败柳之躯,校尉也肯要么?”

季瀚清身形一滞,而后猛地看向越嘉怜,脸色暴怒。

云意姿没有想到越嘉怜竟埋伏这么一手。

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会有这么一出!

这下季瀚清定要怀疑是她出尔反尔,向越嘉怜告密了!

越嘉怜眼波一斜,柔媚道:“王上将此女予我管教,自然不能随便叫人带走,校尉说是也不是?倘若哪日起兴问起,我交不出人来,岂不是大祸临头?”

“你到底要如何。”季瀚清的声音冷肃下来。

“不如季校尉入我府中三日……放心,什么也不要你做,只需待上三日……我便放她安然离去,如何?”

季瀚清将手攥紧,袖口突然一动。聂青雪不知何时醒来,拽住他,微弱地出声:

“你别去。”

季瀚清给她掖了掖盖在身上的披风,这是他从前赠她,她一直留着。指拂过上面已经褪了色的樱花,沉声叮嘱:

“好生待着。”

嘉怜宗姬是什么人?骄奢淫逸,府中男宠无数,他堂堂校尉若也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只会让她更添艳名,而他季瀚清,定会沦为天下人之笑柄,前程尽毁!

聂青雪深深垂着头,紧紧抓着他的袖口:

“不要去,”她的眼泪大滴大滴滚落,卑微恳求:“我错了,我知晓错了,我愿意跟你走,再也不留在这里,也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了。只求你,别去。”

越嘉怜摇着羽扇,眼觑这对男女,妩媚轻笑。

笑意中几分冷漠,几分嘲讽。

“别哭,”季瀚清声音极低,近乎无声地喃喃,“阿雪,不要哭。”

远远望着三人的云意姿忽然问道:“倘若……公子是季校尉,该如何抉择?”

肖珏毫不犹豫,“杀了她。”

云意姿一讶扭头,立刻看见了肖珏的眼神。深深的厌恶直印在眼底挥之不去,就像前世——看到身为梁国大娘娘的自己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