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性,人家客套两声,你就当真?”王熙凤嗔道,暗暗瞥向迎春,昔日听王夫人与王子腾夫人说话,因知自己差不离要嫁了贾琏,便有意对贾琏身边人示好,又听人说贾琏与贾迎春并不亲近,是以,她哪怕是跟贾琏的奶娘赵嬷嬷交好,也不曾费神跟贾迎春多说几句话,此时看他们兄妹不似旁人说的那样冷淡,有些后悔没早跟贾迎春来往。
“司棋、绣橘,送凤姑娘出去吧。”贾琏懒怠跟个黄毛丫头计较。
王熙凤一双丹凤眼蓦地睁大,看两个穿着蓝底白花绫褙子的小丫头当真要打发她出去,不得不收敛了态度,放低了姿态,讪笑道:“琏二爷太不给人脸了,我且问你,姑妈被知府请去的事,你可知道?我劝二爷趁早收手吧,姑妈是我们王家的人,你张扬开姑妈贪墨贾家银子的事,叫我们王家的脸面往哪里摆?我那两个叔叔肯放过你?”
“全福,把王姑娘的话记下来,去知府府上走一遭,就说我被王家姑娘恐吓了。”贾琏又提了笔写字。
“谁敢去?”王熙凤冷笑道。
全福在门外答应了一声,王熙凤行到门前掀帘子,果然瞧见全福丝毫不将她放在眼中地匆匆向外去,连连跺脚,回头又瞪贾琏一眼,胸口气得起起伏伏,憋出硬邦邦的“不识好歹!”四个字,就领着平儿、喜儿也去了。
屋子里,贾赦听见动静,咳嗽了几声,待贾琏、迎春进去了,就见他脸色苍白地咬牙道:“就叫他们王家不得好。”
“是、是。”贾琏拍了拍贾赦的胸口,“父亲既然醒了,就叫迎春给你念书听,儿子接着练字。”
迎春怯怯地不敢拒绝,贾赦虽不爱听说,但瞧着贾琏递给迎春的是本《三国演义》,也就勉强地点了头。
贾琏去了外头,才写了一张大字,全福就来请他出去说话。
贾琏出去到了廊下袖着手站着,就见赵天梁、赵天栋兄弟两个激动地进来了。
“二爷,何知府叫了二太太、二老爷去,说是马隆那些异口同声说是二太太私下开了铺子,跟他们合谋偷了公中的银子。何知府这次是叫二太太、二老爷赶紧将铺子里的亏空补上去结了案子,不然就公开审理案子呢。”赵天梁、赵天栋二人激动地你一句我一句说给贾琏听。
贾琏怔住,虽说将亏空补足的话是他说的,但他原本不奢望能当真实现,只是要借着案子逼迫贾母识时务。此时见何知府竟然做到这地步,贾琏从香囊中拿出通灵宝玉,疑惑地摩挲着。
“据我说,定是黎大人拔刀相助呢。”赵天梁道。
贾琏摇摇头,“不会是黎大人。”黎芮已经不是昔日的桀骜少年,他不许黎碧舟早早做官,就是唯恐黎碧舟少年气盛重蹈他的覆辙,如此,黎芮就算偏袒他,也不会做的那么明显,顶多叫何知府判那些下人罪而不会当真如他所说叫王夫人将亏空补足;可如今就好似他说风就是雨一般,可见背后撑他的人,来头比黎芮要大,“回头,将二太太被知府请去吃茶一事,宣扬到庄子里,然后叫庄头把账册准备好,留着我借出何知府的账房清查账目。”若想知道背后撑他的人能撑他到什么地步,且使唤使唤何知府,就明白了。
“庄子里也有亏空?”赵天梁疑惑道。
贾琏笑道:“怎会没有?先敲打了庄头,叫他们看清楚这荣国府的风向,都给我小心一些。”甭管是谁在背后助他一把,既然上头有人,就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地好好用上。
“哎。”赵天梁、赵天栋心知去庄子上转一圈,就能从庄头手上捞一笔,也心知贾琏不在乎叫他们捞一笔,于是兴冲冲地答应了。
“再给我弄些卖人的文书契约。咱们家又不是一清二白的良民,弄些文书卖些刁奴算不得什么事。”贾琏道。
“二爷要卖谁?”赵天梁赶紧问。
“谁替二老爷送银子来,就卖了谁。”贾琏眸子微微转着,那么些银子,王夫人绝对不会出,如此就是贾母出了,贾母不管是叫人送会票来还是送真金白银来,交托之人,都必定是十分得贾母器重、在贾家举足轻重的人物。这样的人,已经在贾母、贾政那得了甜头,他想收服也难,既然如此,与其煞费心思拉拢他,不如直截了当卖了他。
“二爷放心,咱们贾家要什么文书契约弄不来?二爷安心在家,过两日,小的就将文书契约拿来。”赵天栋夸下海口——实际上也并非是夸下海口,想他乃是国公府里出来的,什么世面没见过,不过是几张买卖下人的文书,在他眼中实在不值一提——只要不卖他就行。
“凤姑娘身边的平姑娘果然好相貌。”赵天梁见说完了正事,回忆起平儿的眉眼,忍不住唏嘘道。
“哦?”食色性也,平儿又不是他的通房,贾琏懒得去管。
“平姑娘跟我们打听二爷怎不爱搭理凤姑娘了,我们只说少爷、姑娘都大了,该彼此尊重些了,平姑娘听了也没话说,就去了。”赵天梁竟在贾琏跟前走神了。
贾琏古怪地看着赵天梁,只觉得平儿生得再好看,也是个黄毛小丫头,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觉得她好,日后我替你娶个比她更好的。若是你一时中了什么美人计……”
“二爷这话说的,便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小的也不敢自居为英雄?”赵天梁喜讪笑道。
主仆间又说了一些话,便见个小幺儿来说:“二老爷、二太太回来了,如今二人正回房说话呢。”
贾琏紧紧地抿着嘴,心道那两口子要商议什么?
“二爷,二老爷过来了。”全福又来说。
贾琏点头,示意赵天梁、赵天栋回避,自己出门去迎接,果然瞧见贾政紧紧地皱着眉头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