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提到“难言之隐”四个字,方才还倔强的少女登时软弱无助地落泪,哭诉道:“我姨娘不知自重与人做妾,落得个秋日绢扇的下场。如今我父亲要将我许配给他那个只知趋炎附势的门生做续弦。”
“婚姻之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想必你定是与旁人有了私情不愿意嫁那门生了,我便当做日行一善,替你将你那情郎召唤出来。你说他是谁吧?”
那少女哽咽道:“哪有是谁?不过是想着兴许能撞上一个免得嫁给那小人罢了。”
小爷错愕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做出这种事!”
“世上的事,本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闯一闯,怎能心甘情愿嫁给那小人?”
傅 式眯着眼睛连连点头,心说这少女说得十分在理,又看那小爷似乎十分苟同那少女已经拿了帕子给少女揩泪,便捋着胡子,心道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小爷问难言之隐 时露了怯,就难逃少女掌心了。看过了好戏,正要拔腿走,忽地一阵风吹来,清醒了不少,暗道那少女莫不就是贾政之女?如此一想,登时恼怒起来,只觉那少女不 过失宠之妾的女儿,也敢瞧他不起!如此,贾琏说探春已经许亲,也是推脱之词了?!
傅式又去扫那小爷,思量着有头有脸的小爷都来拜见北静王了,这小爷并没有拜见北静王,便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如此,他大可以作弄作弄他们这一对背后嚼舌头的小儿女,也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第148章
傅式想着,便拔腿匆匆向席上去,到了席上,依旧不见北静王,就对席上众人说:“我约莫瞧见北静王爷醉倒在杨柳桥那边了。”
此言一出,席上众人慌忙问杨柳桥在哪,拉扯着傅式就叫他带路。
傅式忙领着人去,离得近了,还说:“轻声一些,送王爷回房里歇着就好,别吵醒了他。”
众人忙脚步放轻了,越走越近,依稀望见北静王的衣裳,众人便唯恐落于人后地向那去。
谁知更近了,才瞧见不是北静王,却是一个衣裳与北静王仿佛的少年正与一少女对坐说话。
杨柳枝上稀稀落落地挂着黄叶,杨柳树下一汪秋水照应着两个小儿女,风一吹,便听少年文质彬彬地问“可觉得冷了?”
众人屏住呼吸,忽地迟来的人喊了一句“不是北静王”,这一句叫醒了那对小儿女,只见二人惊慌地站起来,此时那小爷十分大义凌然地挡住了少女。
“是贾二老爷家的姑娘,不是琏二爷亲妹。”傅式遮住嘴,轻声地说。
众人回过神来,因觉贾政如今沦落了,就有人笑道:“这是谁家的小爷好个风流不羁!”
“比不得您老人家老不知羞耻!”探春不料被人瞧见,虽被前头那位挡着也毫不示弱。
“贾家姑娘好伶俐的口才。”有人起哄道。
探 春紧紧地抿着嘴,偷偷去看身前的小爷,见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只当他要撇清关系,又冷笑道:“伶俐的不光是口才呢,算我歹命,今日要断绝在此!”说着,便 要向身后一池秋水跳去,谁知身子一动,手臂被前头小爷抓住,再看那小爷神色肃穆,并不畏惧被人瞧见,莫名地多了底气。
傅式又要做了小人引着众人嘲讽这小儿女,又唯恐被人看出他是有意如此,故意躲到人群最后起哄。
众人只瞧着那小爷一身华服,又是京都口音,却不认得他,只当是哪个乍然冒出来的暴发户,于是竭尽嘲讽之所能,又有人起哄说:“不能叫小姑娘跳水,该去前头请了小爷的老子来当场下聘。”
“正是、正是。”
“我老子正穿着朱红衣裳在前头跟孔老喝酒呢,你有能耐,就去请了他来。”那小爷寸步不让地说。
桥上站着的,或有觉得无趣的,便悄悄地散了,或有瞧不上这小爷不吃罚酒的,便嚷嚷着:“看你老子来了如何收场!”
“你有本事就去喊我老子来。”那小爷挑衅道。
“你有本事拉着贾三姑娘等着!”
“我就等着。”
“我这就是喊。”
岸上人色厉内荏,只管喊话,却不动弹。
那小爷先笑了,探春看他此时还笑得出来,心底那点子惶恐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