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妈瞅了眼小陆蔡氏,对杜阿福说:“阿福,你上个岸又怎么了?你一个帮工的,让你干什么不是干。”
“我不打女人,上岸做什么。我只管摇橹。你们要是不乐意,我就去地里干活了。”杜阿福转头就走。
郑妈气得在后面叫:“阿福,你回来。”
杜阿福头也不回。
小陆蔡氏只能再找了个帮工,一想这个帮工能在家干多少活,这大半天白给浪费了,心肝都不舒服。
到了了葛蕊香家边上的码头,小陆蔡氏让郑妈先去敲门,她是不肯下船的。尤其再隔段就是徐惠然的娘家,这脸真是丢到亲家了。
郑妈拉着门上的铜环没敲两下,门就开了,一看是个俏丽水灵的小娘子,三角眼就放下了些:“我找葛蕊香。”
“我就是,您是郑妈妈吧。”葛蕊香一点也不被人称名道姓这么叫出来生气,反而笑盈盈的。
“你知道我?”
葛蕊香猛烈地点了两下头:“凤凰乡集祥里陆村陆家的郑妈妈,哪个不知道?”
郑妈一下觉得有了脸面。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妈子,这是头一回。郑妈端了端身子,咳了声:“葛蕊香,我们二娘在船里,让你去一下。”
“二娘来了?”葛蕊香往码头那看了看,又低下了头,把身上看了看,似在犹豫是不是太简陋,不能见客。
郑妈打量了下,身上的衣裳是家常穿的,还是半旧的:“也别换了,难道你让二娘久等?”
“郑妈妈说得是。我给二娘倒杯茶吧,不进家门,也该喝杯茶的。”葛蕊香转身回去。
郑妈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葛蕊香再出来倒不慢,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茶壶还有茶碗,一手托着,一手先倒了一茶碗:“郑妈先喝一口润润嗓吧,过会儿我就不好孝敬郑妈了。”眼睛往码头那望了望,意思是到了船里就不好给郑妈倒茶。
郑妈一直在陆家,小门小户待着的,不知道大户的规矩,也只是道听途说过。
现在葛蕊香给倒了茶,还顾忌着小陆蔡氏,郑妈对葛蕊香就另眼相看了些。拿起茶碗喝了口,茶叶不错,这小娘子挺舍得下本的,怪不得四郞要迷上了呢。
葛蕊香又倒了一碗茶,把郑妈喝过的茶碗和茶壶放在门边,带上门就跟郑妈上了船。
小陆蔡氏坐在船里正急着,伸头往外看,就看葛蕊香端着个托盘袅袅婷婷从踏板上了船。进来,就跪在了船头,手里高举着放着茶碗的托盘,头磕了下去:“二娘。”
小陆蔡氏不知道葛蕊香这是做什么,去看站那的郑妈。
郑妈蹲下去拉葛蕊香起来:“葛姑娘,快些起来,这是做什么。”
葛蕊香就是不起来:“我只是给二娘敬杯茶。”
“茶是能随便喝的?”小陆蔡氏冷笑了声,“我听说有些地方是要喝媳妇茶的,吴泽县可没有这规矩。只有花轿抬进去的才是媳妇,别的就算了。”
葛蕊香的脸色变了变,手里的托盘没有放下来,头也没有抬起来:“二娘,蕊香没有那个意思。蕊香只是想着,二娘能来,要是能喝蕊香一杯茶,蕊香就知足了,再不敢想别的。我也跟四郞说过,蕊香是这种身份,怎么可能进陆家的。蕊香一直没有那个心思的。”
“你没有?”
“是,蕊香没有。”
小陆蔡氏倒有些不舒服了。葛蕊香要是死乞白赖要进陆家门,虽说不乐意,可有面子。现在葛蕊香不要进陆家门,省了事,小陆蔡氏倒有些觉得给人嫌弃了。
“那就吃一杯茶吧。”小陆蔡氏从托盘上拿起茶碗喝了口,还是不错的龙井。
葛蕊香抬起了头,眼却垂着,唇角微微翘起,一副讨好温顺的样。
小陆蔡氏把葛蕊香又打量了眼,模样不错,给陆璜做个小也不差。可陆源已经说了,自然不能进门。
“这是十两银子,你拿着,以后别跟四郞有来往了。”小陆蔡氏把两锭银子放在了托盘上。
“二娘,蕊香虽是下贱之人,但也知道洁身自爱。跟四郞是我心甘情愿的,更何况肚子里还有了四郞的孩子,这银子更不能收。”
葛蕊香把两锭银子放到了小陆蔡氏坐着的船板边上:“能让二娘喝我一碗茶,蕊香已经知足了。”站了起来,上了岸。
小陆蔡氏有些傻眼了。
陈冬梅看到小陆蔡氏和郑妈回来了,一直提心吊胆就怕葛蕊香给带回来,可一看后面没有,放下了心。
小陆蔡氏看到陈冬梅叹了口气:“人家不乐意来,你不用担心了。”
你怕人家来,人家看不上不来,陈冬梅像脸上挨了一巴掌。
陆璜听到也有些傻:“娘,蕊香真这么说的?”
“是,她不乐意来。”小陆蔡氏又叹了口气,“连银子也不要,说跟你是自愿的,觉得身份配不上咱们家。”
“她当然不要了。”陆璜忍不住得意,觉得脸上有面子。
陆源、陆构听到了,忍不住对葛蕊香有了几分好感,虽是说书女,看来也不是贪图钱财的那种风尘女子。
陆构更是想拿些话本里的来比。
倒是老陆蔡氏鼻子里“哼”了声:“她当然看不上十两银子,吊着四郞,那可比四十两银子都强。”
刘玉秀和杨如春也赞同老陆蔡氏的意思,只是一个没说出来,一个说了出来。
徐惠然承认,老陆蔡氏说得是对的,葛蕊香千方百计想进陆家的门,最后确实是进来了。
陆璜没吃晚饭就去县城看葛蕊香,当晚住在了那里。
第二天,郑妈去找的时候,葛蕊香站在门外,眼圈红着:“我让四郞走,四郞不肯走,我只能站院子里一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