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白轻轻啐了一口,水一般的眸子在他身上溜了一下,又迅速转开了。
陈博衍却的心忽然欢快起来,他揽过萧月白的肩,将她带进了怀中,轻声叹息道“月白,你真好。”
这是他由衷的感慨,无数夸赞人的话,到了此刻竟都词穷,只剩下这个好字。
萧月白却害羞起来,推开他,小声说道“这是外头,别得意忘形啊。”
陈博衍莞尔,看着眼前的女子,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萧月白有文采,他是知道的,但他绝没想到那一卷戏文竟然在京城中闹起轩然大波。他原本的意思,安排些人手在市井学堂之中,将这书推出去,再找几个戏班子演绎演绎,闹出些动静出来,再逐渐牵线到胡府头上。
谁知,压根不用他出手,这书自行走红,先是读书人追捧,编成了戏文,更是人人爱看。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胡府居然自己上赶着认了,这世上蠢人他见多了,这端起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的,他还是头一回瞧。
但无论怎样,都省了他的力气与手脚。
几乎不费一兵一卒,这件事便已传的人尽皆知,还进了宫廷大内,民间百姓都在盯着刺史府,看朝廷如何了结这场官司。而皇帝,亦是怒不可遏,将王昭霖传召入宫,训斥了几回。他面上没带出来,这心里怕早已迁怒在了胡氏头上。听宫里的眼线报说,皇帝已不再过问冷宫中那胡氏的衣食寒暖了。
除此之外,还有个小小的收获。元宝禀告过,那兰春生大有功高震主的架势,凑巧出来萧竹君的这卷戏文,便将他震慑住了,他那点子小算盘也就全都收了起来。陈博衍虽也不曾把这么个落魄书生放在眼里,但若真闹起来,也是一件麻烦。而这麻烦,也就这般消弭于无形。
这一切,都是萧月白那卷戏引起的。
这大概就是她萧月白的才能,她是明月,自有光华。
陈博衍眼下,只能想到真好二字。
萧月白低眉浅笑,二人一时无言。
便在这个时候,一宫女走来,朝着两人俯身一拜,言道“四皇子,太后娘娘招您到西配殿说话。”
陈博衍有些诧异,问道“什么事情,老祖宗这会儿召见”
那宫女回道“奴婢不知,只是来传太后娘娘的话。”
陈博衍便朝上看了一眼,太后果然已不在了,他微一沉吟,便拉着萧月白的手道“咱们一起过去,瞧老祖宗有什么话讲。”
那宫女脸上一阵惊惶,忙说道“四皇子,太后娘娘只要见您一个。”说着,不由自主的瞧了萧月白一眼,见她正看着自己,忙忙的低下头去。
陈博衍心中更觉奇怪,萧月白遂说道“既是这样,你便过去吧。想是老祖宗有什么要紧话说,别让她老人家等急了。”
陈博衍微微颔首,向那宫人道“你下去吧,我即刻便去。”
那宫人松了口气,扭身急忙走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萧月白浅笑道“你去么”
陈博衍唇角一勾,凝视着她“你觉着我该去么”
萧月白说道“我瞧她鬼鬼祟祟不似好人呢,但不知里面有些什么事。”
陈博衍点头“她倒是寿康宫的人,但不是老祖宗贴身服侍的。寿康宫里,还轮不到她来传话。”说着,他又一笑“随里面有些什么事,我不去,我陪你。”
萧月白双眼一眯,如一弯月牙,笑道“那这若真是老祖宗传你,日后怪罪下来,你可不能栽派给我。”
陈博衍捏着她的手,笑笑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御膳房端了汤圆上来,太后不知去哪里歇着了,淑妃过来招呼大家吃汤圆,又叫了陈博衍过去,说几句话。
明珠替萧月白端了一碗过来,说道“姑娘,这是糖玫瑰馅儿的。夜晚了,你也没大好生吃东西,吃几个汤圆垫垫肚子,怕后半夜饿呢。”
萧月白听见是糖玫瑰馅儿的,倒是合胃口,便接了过来。
那汤圆一个个白胖滚滚,浮在温热的汤里,上面撒着些青红丝,甜美怡人,令人食指大动。
她咬了一个,玫瑰糖馅儿里带着些花生碎,酸甜芬芳,很是对口,登时便吃了两个。
萧月白低头吃着汤圆,没有留意周遭,忽听一道男音插了过来“月儿妹妹,这汤圆可还对胃口”
萧月白身子轻轻一震,她放了汤匙,不慌不忙的拿帕子擦了擦口角,方才抬头一笑“太子殿下,不去吃汤圆,怎么到这边来了”
那人,正是太子陈恒远。
他见陈博衍不在跟前,便以为他已经掉进了圈套之中,遂走来同萧月白搭话。
虽则之前就一直远远的瞧着她,但走到跟前看见这花容月貌冲着自己微笑,他还是忍不住的一阵恍惚,心底里一道热流急速涌过。
他攥了攥手,说道“看见妹妹一个人在这儿,怕你孤单,所以过来瞧瞧。怎么,四弟竟舍得将你一人丢下”
萧月白本是极不耐烦同他周旋的,听他这口气轻浮不善,更是不悦,压了性子,淡淡说道“我孤单不孤单,也是我同他之间的事,似乎不劳太子殿下操心。”说着,她脸上浮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难道连自己兄弟夫妻和睦与否,也要过问么”
言罢,她也不给陈恒远说话的时机,便即起身掸了掸裙摆,又道“还有一件事要殿下记得,民女是四皇子的未婚妻,与殿下有君臣之分。往日大伙年小,随年龄叫叫也罢了,然而如今咱们都大了,这称呼也该谨慎起来才是。”一番话了,她便微微欠身“民女失陪了,殿下勿怪。”
陈恒远见她要走,一时急了,一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月儿,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萧月白吃了一惊“陈恒远,你放手男女有别,我同你四弟尚有婚约,枉你还是太子,你识不识礼数”
陈恒远听她提起陈博衍,妒火上涌乱蹿,切齿道“老四老四,你就那么中意老四不过是小时候爹娘定下的亲事,你就迷在他身上了你给我记着,你还没跟他成亲呢”
萧月白气恨交加,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她挣了两下却挣不脱他,低声斥道“这不必你管,我既跟他定了亲,终会是他的人”
好在此处僻静,又被屏风挡着,而堂上的人大多去院中看烟火了,不论是之前萧月白同陈博衍亲昵还是此刻同陈恒远争执,皆无人瞧见。
陈恒远死死握着她的手腕,仿佛盯着垂死挣扎的猎物一般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月儿,你别傻。这天下,终究是我的。到了那会儿,我高兴,老四还有个太平王爷当,我不高兴他就是庶人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好处我不一样,我能让你当皇后”
萧月白没想到,他竟敢堂而皇之的将这种话宣之于口,陈恒远的张狂远超过了她的想象,或许他早就有这种念头了,只是上一世的自己后知后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