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沈柳德大着眼睛,嘴巴张了张,还没说话,沈寒香已进门去了。
陈川拉着沈柳德问:“出关?出关去干什么?”
沈柳德看了他一眼,叫苦不迭地“哎哟”两声,甩又甩不掉陈川,二人一前一后也跟进屋里。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七
陈川说:“出关可以,但你一个女儿家,带的商队又是才刚认识的,这样不行。”
沈柳德说:“陈兄弟说得对。”
陈川又说:“左右春试完了我是无事,不如带着我去,我是能文能武的,粗通一二句关外土话,可以帮你看着商队的人。”
沈柳德一脚把他踹开:“你这个叛徒!”眼泪都往茶碗里流,委委屈屈地问:“三妹,你有没有想过,对侯爷夫人撒谎,要是将来被发现了,你又不在京城,我可怎么办?我们沈家的生意怎么办?”
沈寒香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那些生意本来也不姓沈,寄人篱下可不是一辈子的事,我这是为大哥赚本钱,将来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她本来大概也不稀罕我嫁,我做什么,不过是错上加错罢了。错一件,与错两件,差别并不大。”
沈寒香想得很清楚,孟良清是侯府将来的主人,他会护着她是一定的,但在那之前,她还流着沈家的血,前世沈柳德是唯一一个待她好的人,这一世爹妈都没了,先要把沈柳德的恩情还了。就这两年半里,要用最快的法子赚足本钱,为沈柳德积下一个足够他发挥经商才能的底子。
陈川说的话,她也细想了想,半晌她看着陈川问:“陈大哥不用回去衙门当差么?已有三个月不去,再不去,怕衙门也没个容身之处了。”
陈川见有希望,心里一跳,连忙摇头:“我师父看着呢,上面有人好办事,再不济跟着你们兄妹做生意就是。”
沈寒香忍不住笑了:“我们俩也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罢了,爹没了,总要有人担着。都才学着做,陈大哥见识得多,真要一路也没什么不好的,只不过还要明天问过了礼部的人再做打算。明白和你们说,我也不知道究竟带多少人,在哪里办货,带多少合适。头一回行商是要谨慎些的好,陈大哥武艺好,人品也好,要是能跟着去,再好不过。”
沈柳德在旁“哎哎”两声,叫道:“你亲大哥不带,却要带个别的大哥,你这人真是……还是不是我亲妹子……”
沈寒香看了他一眼,沈柳德默默收了声,闷不吭声低头喝茶。
“要是去的话,工钱照算给陈大哥,你要去,就不给你算钱了,白给我当使唤,你去不去?”
沈柳德撇撇嘴。
陈川笑道:“我这是给妹子当差听使唤来的,你是她大哥,哪里能一样,她也不好使唤你,工钱好说,有酒喝有肉吃就成。”
沈寒香见陈川为人爽快又大方,也就不客气,琢磨着等和林文德见过再说。下午带着二人在园子里转了转,就打发了去。
侯府来的东西都让管家媳妇收进库里去了,那媳妇名唤作夏英,本来是当做儿子养的,生得腰圆膀壮,三十多岁,两道大浓眉,犹如刻刀一般,行走带风,行事果敢麻利。
“收进来的东西,都登记在簿了,这园子从前也替少爷收一些年礼、常礼,底下的佃户们送来的东西府里收不下时,也往这里放一些。从这行起,是今次夫人送来的。”
沈寒香一见,册子里分门别类,布料分作六种,分开记录。再有古玩器物之类,此外又有吃食与干货。
“有两个单独的首饰盒子,给姑娘屋里用的。青花海水云龙纹的大花瓶一对,已叫人摆在姑娘那间屋了,还有些釉彩罐,奴婢也做主摆在各屋了,姑娘要是觉得有不妥当的,再挪到他处就是。”
沈寒香点头合上册子:“有劳费心了。”
夏英又是一礼,沈寒香把册子给她,也不留她了。院子里大小事情都是这个夏英管束着,并不用沈寒香亲力亲为,孟良清想得周到,安排的人也没有不妥当的。这便给沈寒香腾出了大把时间。
她先坐着将京城的特产一一记在单子上,又叫了福德来,福德生得一副好口舌,说话跟说书似的麻溜,一气说了不少,光是茶叶就添了十来种。
沈寒香自己也想了想,她想带的多是织锦布匹,关外少见是一,当年白瑛就是凭的绸缎发家,白瑛招赘的夫君乃是个做绸缎生意的。二是不重也好收拣,运送起来也方便。瓷器在关外也是大热,运送却麻烦,也带不了许多。关内玉器精致费工夫,关外玉刀多,沈寒香也在市面上见过些许,沈柳德贴身就带着,造型朴实大方,失之奇技淫巧的精美华贵,但大件玉器并不好带,且玉石又贵,只得作最后打算。
“茶叶轻便,也值价。而且我们少爷平日里爱吃茶,京城里有一家德春茶庄,少爷与他家的老板相熟,从他那儿购进,再转手,也便利。”福德小心回说。
“嗯,先记着。”沈寒香往纸上添了这一笔。
第二天一早,孟良清就带着林文德到别院来,沈寒香起得早,却也不过刚吃过早,就听见打趣声从外传来——
“你要说不是金屋藏娇,兄弟们都不信的,快让小弟看看这位嫂嫂,究竟怎样天仙人物。三皇子可说了,你是死活要娶人家,扫了严家好大的脸面。他也一早说要见识,没想到倒是让我占了个先。不过不是为帮她的忙,孟兄一年也不见得找我吃一次茶听一回戏。”
正说着话,就和沈寒香打了个照面。
林文德不由一愣,嘴巴张着,一时半会儿话也说不出了。
还是孟良清先咳嗽两声,沈寒香给他们见过了礼,林文德才回过神,眨了眨眼,摸着鼻子发窘地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嫂子好……”
“哎,不对,沈姑娘好。这是……”林文德看了眼孟良清,孟良清也不帮他说话,看沈寒香穿得轻薄,便道:“别在这里站着吹风,进屋再说。”后掉头望着林文德,“今日你没事忙,就在这里,好好给沈姑娘赔罪,磕几个头,就原谅你冒失。”
孟良清平常少会揶揄人,看这架势,沈寒香自是知道他们都是好兄弟,笑了笑说:“进屋里去说话,你们这么早来,可用过早饭了?”
于是又吩咐厨房去预备早饭,沈寒香进屋那时,林文德本同孟良清在说什么,立时正襟危坐不说了,拱手向沈寒香赔罪道:“方才唐突了,姑娘莫要见怪。”
林文德系礼部尚书之子,行事潇洒坦荡,五官虽平平,个子出奇的高,却也不失风流之感。
“孟大哥曾与我说起过,是孟大哥的好友,也就是我的好友了。喝了这杯茶,赔罪的话就不用再提了。”中间隔着孟良清,沈寒香敬了林文德一杯茶。
林文德笑笑,一口饮尽了。
“孟兄这里都随便惯了,不过原想着孟兄这样喜静,将来夫人定是个娴静的大家闺秀,听他问起通关令时,吓了我一跳。竟不知是姑娘要的,要用的书信私印一应我都备下了,一句话的事,常年出关的商队,京城里就有七八支,不过出发时间各有不同,眼下正有一支,原定的六月初就走,孟兄所托,兄弟免不得多上点心,就和商队老带队说了,六月里随时能出发,不过七月要是姑娘还不去,就只得放他们去了。都图早些去早些回来,取道南方卖了,再回京城过年。”林文德有一句话不假,孟良清一年难得会几次友,虽都是京城里长大的,各家的纨绔少爷,可这个孟良清,说与他们不是一挂的,却有个显赫的手握重兵的父亲,说与他们一挂,吃喝嫖赌却半点不沾。孟良清身体不好,京城无人不知,究竟真是身子不好得酒色不沾,还是不想沾,却真没人知道了。
沈寒香看了眼孟良清。
孟良清放下手中茶杯,朝她说:“这支商队叫‘孤狼’,正是白家当年组起来的那支,带队之人祖上是白家从前麾下烈士遗孤,很吃过些亏,又失了一只眼睛,为人虽古怪,但从不曾失手,武功厉害,不然我也不能放心。”
“什么时候能见一见?”
林文德摆了摆手,“不着急,先把货办了,你开个单子来,我也拟了几样,出关那些商队常带的,还有些稀罕玩意儿,我也给你一并带上,价码回头我开给你,出去该换多少钱财货物也都写了,免得吃亏。‘孤狼’里那老头只要不是自家带的货,看你亏了也不会提醒你。不过孟兄考虑的,也是我考虑的,这些商队多少都曾被抢过,只不过‘孤狼’里原是白家选出的一些旧部组成,武功底子不弱,不必怕。眼下也是清平盛世,没那么容易遇上贼盗。孟兄一个劲不放心,非说要跟着去,要是跟着去,侯爷知道了不告诉我爹,禁足三四个月才怪。”林文德玩笑之间,提了件正经的。
孟良清摸着杯子,半晌抬起眼来,道:“边防驻军总要有个人去,怕躲不掉这趟巡察。”
林文德细想了一番,按着大腿叹了声:“咱们这些人,表面风光,实则不易。”他截了话头,又道:“那领队叫袁东,不过京城中人都敬称他一声袁三爷,等办完了货,给你们引见。”林文德苦笑一声,“他面子大得很,不什么都准备妥当,怕不买这个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