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衣着,关何素来留意得少,今日听她几人提及,才往奚画身上扫了一眼,忽然道:“这会子去裁制一件赶得及么?”
“只剩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了。”颜七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否决,“小四若不嫌弃,我让下人取一件我的衣裙如何?也是新制的,从没上过身,瞧着你我身形也差不离,将就一下可好?”
“啊?”奚画犹犹豫豫地看他们,有点不好意思,“你的新衣裳……不太好吧?”
“我还欠着你一个情人呢,一件衣裳算什么事儿?那就这么定了。”颜七在肩上轻轻一拍,转身就吩咐下去。
“衫子要换,这头发这脸也不能马虎。”好像还来劲了,金枝拉着她就往里走。
奚画惶恐不已:“诶诶诶……作甚么啊!”
“作甚么?”她眉眼一弯,满脸的坏笑,“你说作甚么?来来来,让我好好折腾折腾,和你认识这么久,还没见过你收拾一下是什么样子呢。”
“不用了吧!”奚画忙往后躲,金枝哪里肯依,一把拽了她,扯了嗓子又去招呼丁颜。
眼见双拳难敌四手,奚画扭头就唤道:“关何,快来救我!”
后者微微一愣,习惯性迈前一步,不想颜七轻轻巧巧挡在他身前,食指一伸,笑着摆摆手。
“小关,你这可不好,我们女儿家的事,你个大男人不好过问罢?”
“……”
“放心。”颜七神秘兮兮地朝他眨眼睛,“一会儿保管让你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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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四刻之际,酒楼里食客渐多,朝阳顺着窗棂打进来,桌面上便落下斑斑驳驳的痕迹,圆的方的,大小不一。
宋初手上伤得重,逗留了一会儿就先行告辞了。此刻只关何一人在楼下雅间门口坐着,周遭慢慢喧嚣起来,他却抱着臂,心里无端烦躁……
“昨儿我可押了兄弟你十两银子!够给面子吧!”
听得钟勇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关何抬起眼皮,正见那边三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呀,关何。”王五一一面招手唤他,一面剔着牙缝,含糊不清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宋先生他们呢?”
尚远举目四下里环顾了一周:“阿四呢?”
“在里边儿。”他淡淡回答。
“里边儿?”钟勇谋探头朝雅间张望,可惜垂着帘子,什么也瞧不见,“这几个丫头躲里头去作甚么?宋先生也在?”
“不是,宋先生手伤了,待会小四代他上场。”
“什么,手伤了?这可怎么好!”
王五一呸掉剔牙的签子,狠狠啐了口:“肯定是姓娄干的好事,直娘贼,我去找他理论!”
“且慢,巳时要到了,你找他说理又有何用……”关何一语未毕,身后的布帘给人一下子打起,丁颜笑吟吟地走出一步,回头还打趣。
“出来啊,大伙儿都在了,你怕个什么。”
内里有人着急:“我……我等会再出去吧?”
“横竖也是要上场去的,那时候人更多,正好习惯习惯!”
“就是。”金枝朝关何看了一眼,扶着她两肩便向外推,“你瞧关何都在了,快去让他看看。”
奚画忙拿手捂着脸:“别、别啊,你们等等,你们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光是听觉得好奇得很了,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忍不住移过视线来。红木地板上镀了层日光,湘妃色细纹暗花的裙摆正扫在上头,这衣身很显身段,往日本是颜七穿着的习惯,而今叫奚画上了身,一时半会儿令人发怔。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见她还在捂脸不愿放下手,颜七好气又好笑,伸手捉了她手腕狠狠拿开。“不承想你胆儿这么小,眼下看了认识的人尚且怕成这样,等会上了场该怎么办!”
手一被她拿走,阳光登时照了个措手不及,一睁眼就看到面前聚着这一帮人一眨不眨的瞧,瞬间更觉不自在了。即使脸颊扑了些许脂粉,也没挡住红晕,她左顾右盼,转身就向后院跑。
“这就吓到了?”金枝摊手耸了耸肩,“往后成亲还得盛装呢,那盖头一掀,是不是也羞得跑了?”
颜七笑而不语,目光一转,旁边已没看见关何。
周围静得有点异样,金枝皱眉左右瞅瞅,抬脚便往那还在出神的王五一脚背上踩了一下。
“你们看傻眼了啊?呆雁似的。”
钟勇谋可算是反应过来,指着前头不可思议道:“那……那是小四啊?”
“废话,不然能是谁?小五小六吗?”
“不、不是……这……这也太不像了!”
王五一赶紧点头附和:“对,简直是两个人啊!”
颜七抿唇一笑:“怎么?现下后悔了?”
“后悔么……你别说还真是有点儿。”王五一抓抓耳根,面色羞赧,“不过常言道,兄弟妻不可欺嘛,挖人墙角这种事我到底是做不出来的……”
他尾音还没落,丁颜就拿手肘狠狠捅了捅,努嘴示意旁边的尚远。
后者一惊,赶紧捂住嘴。
*
已将到巳时了,天空蔚蓝如洗,酒楼的假山上仍听得小水车咕噜咕噜转的声音。
关何从矮树旁绕过去,正见她面对墙而站,头微微垂着,手里拿了个青条在扯,嘴中还断断续续哼小调,大约是在回想曲子。
原本不欲打搅她,但转身的那一瞬又鬼使神差地侧了回来,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