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怎么办?”
“娘娘明明知道该怎么办,偏要考我,那我就直说。”胡氏四下看了看,没看到四公主的身影,才低声说:“靖国公夫妇不是还有两个嫡子吗?”
沈贤妃往卧房里屋看了看,低声说:“悦儿下个月及笄,淑儿也快到择婿的年纪了。可西北省离京城几千里,又是荒凉偏远的地方,嫁过去,以后我再想见她们一面都难。悦儿和淑儿都是我精心呵护下长大的,为沅儿牺牲她们,我……”
四公主掀起帘子走出来,很坚定地说:“母妃,我愿意嫁到西北去。”
“我和你胡姨说正经事呢,你一个孩子插什么嘴?快回屋休息。”沈贤妃听到四公主说愿意嫁到西北去,很欣慰,也有点难过。她明知四公主没睡,故意把胡氏带到卧房说话,就是想说给四公主听,看看四公主的反应。为了儿子逼迫女儿联姻的事她不是做不出来,而是她想让四公主表态,这样才能把事情做得圆满。
“母妃,你们说正经事,我插嘴就不是正经事了吗?我下个月就及笄了,你怎么还把我当孩子呢?我把话说完,自会回屋休息,还请母妃多听一句。”
沈贤妃皱紧眉头,眼底却充满笑意,“你说吧!”
“女儿在母妃的呵护疼爱下长大,现在我们都身在难处,女儿就该为母妃分忧。等哥哥荣登大宝,女儿有所付出,享荣华富贵时才不也无愧于心吗?”四公主看了胡氏一眼,又抱住沈贤妃的手臂,说:“母妃,我不怕远嫁西北,你也无须担心我。还有,要嫁我就嫁靖国公府世子,我也不怕做继室。”
“这……”沈贤妃听四公主这么说,倒有点为难了。若是靖国公府联姻,嫁给爵位的继承人当然最为稳妥,可靖国公世子却是丧妻之人。四公主为了大局不嫌弃,沈贤妃还要考虑皇上是否同意,也要顾忌自己的女儿的名声。
“四公主真是深明大义之人,跟娘娘一样,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不是我等俗妇可以比拟的。”胡氏把四公主大大恭维了一番,顺便又夸赞了沈贤妃。
“悦儿,母妃知道你的心,你哥哥和母妃都很感激你。你回房休息,母妃还要再想想,也要和你王叔及胡姨好好商量一番,等做了决定再告诉你。”沈贤妃见四公主已决定,而且很有主见,她很舒心,亲自把女儿送回了卧房。
胡氏轻叹一声,说:“四公主若愿意嫁到西北,娘娘可以宽心了。”
沈贤妃点头一笑,说:“等她明天睡醒,她若还坚持自己的决定,我再答应靖国公府派来的人。这件事以后再说,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你跟我仔细说说。”
“娘娘,靖国公府要联姻的事,我和老王都有顾虑。”胡氏并没有急着和沈贤妃说外面的事,而是抛出了一个深刻话题,他们夫妇是真心为沈贤妃谋算呢。
“什么顾虑?”
“靖国公府和大长公主积怨很深,若她活着,肯定不同意皇族与靖国公府联姻。靖国府派人来向娘娘投诚,是想通过联姻稳固关系,要是大长公主……”
“是她自己识人不明,才能被一个庶子蒙骗,做出让皇族蒙羞的事,她还好意思干涉别人吗?就因为靖国公府出一个北狄的奸细,骗了她,洪家一门就在西北委屈了几十年,这还不够吗?”沈贤妃的语气充满对大长公主的谴责,是非观念在她的心里已倾斜,她明显倾向于靖国公府,倒认为圣贤皇太后处置过严了。
胡氏狡黠一笑,附和道:“娘娘说得是,这些年太委屈靖国公府了。”
沈贤妃思虑许久,才说:“告诉王哥,跟靖国公府合作的事暂且不提,跟靖国公夫妇讲明我的顾虑,看他们肯不肯等,有没有足够的诚意。还有,悦儿的头发恐怕不能长出来了,也跟靖国公府明说,让他们考虑之后再答复我。”
“是,娘娘。”胡氏沉吟片刻,才跟沈贤妃讲起外面的事。
听说万智和于氏等人被收监了,万智一家几十口被毒蛇咬死咬伤的真相也被披露出来了,沈贤妃并不着急。利用万智一家诬赖沈荣华只是一个契机,她的目的就是削掉沈荣华的封号,把她收监乃至赐死。现在,沈荣华已被削去封号并收监,她的目的达到了一半,另一半想达到有困难,她想走一条捷径。
至于万智一家,死了的该死,没死的背上杀的罪名被治罪也活该。这件案子追究起来,不过是妾室杀了正妻和嫡子等人,万智是一家之主,存心包庇。不管谁查办、如何查办,半点嫌疑都落不到她身上,这些她早就想好了。
这些年,她赏给万姨娘的一座大宅、一间铺子的收益是万智一家主要的生活来源。不管这宅子和铺子是谁家的,没有她,万智一家得不到,这就等于她养了万智一家十几年。现在,她需要万智一家拿命报答她,不也理所当然吗?
“娘娘,我在顺天府内外设了不少眼线,只是想买通牢狱内的人有难度,现在,顺天府的大牢卡得很严,一点消息都露不出来。我在想是不是那臭丫头已经被蛊虫咬死了,皇上一直不明说此事,是不是发现了端倪?”
“那臭丫头没那么容易死,比她娘那条贱命结实多了,充其量中了蛊毒,正在医治。”沈贤妃忖度片刻,又说:“你让人给沅儿送信,让他尽快收手,一定要保全我们的人。让杜家和林家去闹,反正他们两家也想报仇出气,到时候追究起来,我们毫发不伤。就算林家有点损失,靖国公府也会给本宫补回来。”
“娘娘英明。”
沈贤妃冷笑几声,附到胡氏耳边低语,听得胡氏目放凶光,连连点头。胡氏会遵照沈贤妃的意思去做,只要能把沈荣华置于死地,她都会全力以赴。
……
寅时起床上早朝,天光大亮了,事情还没议完,只好推到明天再议。一想到回笼觉又泡汤了,仁和帝就万分烦闷,想补觉又要等到午后了。仁和帝是个勤政和皇帝,却不是金刚铁打之身,这几天一直劳累,他也快撑不住了。
看到满屋子的奏折,他的眉头就拧起了一个疙瘩,一眼都不想看。这些折子多数是弹劾沈荣华的,都好几天了,有增无减,也不知沈荣华得罪了谁。他心里想是沈荣华得罪了人,被人设计陷害,才闹到身陷囹圄、差点殒命的地步。做为皇上,他却不能把心中的是非说出来,因为他需要平衡局面、权衡利弊。
“禀皇上,顺天府尹、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及……”
“都让他们进来。”仁和帝掐着眉头,翻开一份折子,又合上了。
七八名臣子鱼贯而入,行礼请安之后,见仁和帝脸色不好,谁也没开口。他们为沈荣华及万智一家的案子而来,这几天,这个话题已老生常谈了。仁和旁让他们入座,又把堆成山的奏折分给他们,让他们找出与众不同的事项先议。
“禀皇上,端宁公主带了她亲手做的点心来给皇上请安。”
仁和帝一愣,“谁?谁来给朕请安了?”
“回皇上,是端宁公主来给皇上请安了。”来回话的人是李总管,伺候仁和帝十几年了,说话也随便了,“端宁公主还赏了奴才一块点心,味道可好了。”
“她、她不是病得很厉害吗?怎么进宫了?”
听说端宁公主来请安,不只仁和帝惊讶,众臣子也惊诧不已。自端宁公主死了第一位驸马,皇室朝堂逢年过节有宴请,她就没露过面。第二任驸马死后,她变得放荡不堪,仁和帝嫌她丢脸,连例行请安都免了,算起来,她也有几年不进宫了。她是仁和帝的第一个孩子,曾经很得宠爱,可他们父女也有几年不见了。
“哎哟,皇上,端宁公主有说有笑,好着呢,一点也不象生病的样子。”
“该、该不是回光返照吧?她要是……”
众臣子一边看奏折,一边喝茶,听到仁和帝的话,他们很给面子,集体喷了。
“父皇这么盼我死吗?是不是我活着太碍眼了?”端宁公主大步走进来,身体健朗,满面红光,没有半点病态,又一次惊诧了在场的众人。她身穿水绿色流光锦镶金边圆领长袍,头发用深蓝色发带束起,耳朵上坠着米粒大小的珍珠。除此之外,她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装饰,清雅素净如清晨盛放在山谷的风兰。
“珂儿(端宁公主闺名),你身体好了?”仁和帝赶紧起身迎着端宁公主走过来,上下打量她,越看越觉得她象宁皇后,心中感慨,“你是父皇最喜欢的女儿,父皇怎么会盼你死呢?听说你好了,太高兴,就随口一问,你不要介意。”
“我怎么敢跟父皇介意?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让子亡子不敢不亡。父皇的话就是金科玉律,随口就说我是回光返照,也不怕说中了?”
仁和帝拉着端宁公主坐到软榻上,“去凤鸣山之前,父皇就想去看看你,太医怕过了病气,就没去。回来之后,朝中事务很多,总想去看看你也抽不出时间。看到你的病好了,心情也好了,父皇就高兴了,你的病是怎么治好的?”
端宁公主抿了抿嘴,说:“是林叔从东瀛国请名医帮我治好的,我发病最厉害的时候,他不分昼夜守了我几天,要不他鼓励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这一关。也该我活命,才碰上了让我感激一世的贵人,这也是老天有眼。”
“是,是呀!”仁和帝听端宁公主提起林楠,心里很别扭,但林楠救了他的女儿,他心中就是万分不悦,也不能表现出来,“珂儿,父皇还有许多国事要处理,你要是无事,就先去看看你皇祖母,等父皇忙完了,再跟你说话。”
“谁说我无事?我来给父皇请安是其一,还有一件事要求父皇成全。”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