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众人排好顺序坐下,赵义端起酒爵,向洛嬷嬷敬过词,方才算开席。
酒过三巡,洛嬷嬷讲些宫廷趣闻,赵义陪着说些官场故事,席面上倒也热闹。林天盯着表妹,觉得娇娥几日不见,又漂亮了许多。
表弟已经告诉他,席上那个贵气的老妪,是请来做教习嬷嬷的。日后娇娥和自个只怕是相差的越来越远,姑父若是再升了官,就算娇娥不嫌弃,姑父和姑姑也会嫌弃他的。
林天越想越多,往常坐在娇娥身边喋喋不休,今日却越发沉静起来。
娇娥有些奇怪,趁大人们都说的开心,悄悄问道:“大表哥,你累了吗?”
“嗯?没有。”,林天回道,他垂下眼帘,那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加上了阴影。
“绣纺怎么样了?”,娇娥又追问道。
“绣纺很好,阿父招了几个绣娘,按照你和姑姑画的绣样在赶工呢,那批货不久就可以完工了。”
“大表哥,你又怎么了?”
林天抬起头来,看着那一双透露着深深关切,黑白分明的眼睛,心有些痛。
“娇娥,没什么,我在想今年入太学选拔的事。”,林天有些苦恼地看着表妹,若是自个能选拔上太学也好啊。
“大表哥,你选不上,我也不会瞧不起你的,不是每个人都像哥哥那般,十六岁便能入太学的。”,娇娥安慰着林天,看了看难得守规矩,静静吃饭的广哥道:“我家也就出了我哥哥那么一个读书苗子,你看广哥,都五岁了,认的字还能数的清。”
广哥生气地看了姐姐一眼,林天不由得笑了:“广哥认得的字,现在只怕他数不清了。”
看着笑的开怀的姐姐和表哥,广哥撅起了嘴,但还是努力保持着仪态。
见广哥这个样子,娇娥两人笑的更厉害。
突然娇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林天,道:“大表哥,别想太多,就算进不了太学,难道就没有别的路了吗?”
林天低下头不说话,关键在姑父面前就只有一条路啊。
赵义扭转头,看娇娥和林天说的热切,不由得皱了皱眉,道:“你们说什么呢?”
“姐姐和表哥在笑我。”,广哥立刻告状。
娇娥和林天互看一眼,低下头不说话。
“笑你什么?”,林氏接着问,又瞪了女儿一眼。
“姐姐笑我认得字少,数都数的清。表哥笑我现在认的字,数都数不清了。”,广哥告状向来条理分明的很。
赵义听了大笑几声,转过头去,对林氏道:“夫人,洛嬷嬷在此,是不是也应当将玉棠、玉梨姐妹叫来见见。”
林氏脸上有些不高兴,却没有出声。
“大人,请问这玉棠、玉梨姐妹是庶女还是嫡女?”,洛嬷嬷见状,心中暗叹,接了话。
“两个庶女。”
“可是放在嫡母名下养着?”
“哦……这个……都是两个姬妾在养。”,赵义有些磕巴了。
“恕我直言,老身有个规矩,只教嫡子嫡女。若是大人想叫庶女们出来见客,也并不适宜,席后再见亦可。”,洛嬷嬷脸色有些不好看。
赵义有些尴尬,林氏笑着道:“嬷嬷,叫您看笑话了。我家大人是想一出是一出,嫡庶上并不是很分明,我也是商户人家出身,不太懂世家的做法。眼看大人官职越来越高,怕被人笑了去,所以想请嬷嬷指点一二。”
“正是正是。”,赵义点头。
阿里进了来,欲言又止,看看赵义,又看看林氏。
“怎么回事?”,林氏发问。
“丁姬打发了侍女来,请大人到她那里去看看。”,阿里有些不高兴,姬妾抢人都抢到这里来了。
赵义脸上有些挂不住,挥着袖子道:“又去看什么?叫她回去。”
洛嬷嬷摇摇头道:“夫人,莫怪老身多嘴,既然您请了我来,我就得有话直说。这种情况,您就该按家约责罚那侍女。”
“为何?”,林氏吃惊地问。
“为何?”,赵义也异口同声地问。
“姬妾只能算是奴婢,大妇是当家主母,才是主人,奴婢在大妇的正屋来请走家主,这是不懂尊卑,姬妾欺压到当家主妇头上来了。您若是就去了,那就是帮着奴婢给主母没脸,主母以后还怎么压得住后宅?”
看着若有所思的林氏和一脸臊红的赵义,洛嬷嬷又道:“后宅混乱,不仅仅是当家主母的错,还有家主的错。家主自身要立的正,主母若是做错了,才能责怪主母。世家的后宅,向来只有主母一人说了算。所以儒学认为做官先得能将家宅治理安定,若是家宅不安,怎么能够管理好一方百姓。”
“来人,将那贱婢……”,赵义顿了顿,扭头看着林氏道:“夫人,该怎么罚呢?”
林氏被这一声唤,方才醒了过来道:“那就掌嘴十下,跪在门廊下半个时辰。”
赵义对着阿里点了点头,阿里便下去了,腰杆子都比平时硬了些。
林天对娇娥道:“这洛嬷嬷真是个厉害的。”
“若是家里没有姬妾,那有这些事。”,娇娥叹道。
听了这话,林天欲言又止,低下头去把玩着手里的酒爵。
没有等到林天的话,娇娥哼了一声。
席面上有些安静,洛嬷嬷索性将想说的话说完:“大人、夫人,世家因为家族大,枝繁叶茂,便制定了家约,将家规制定下来,后代一代代遵守,再根据新的情况进行调整和完善。世家不仅是因家世渊源、能人辈出而受人尊敬,更因为世家还有传了几十代甚至几百代的家学和家约,让人期望后代子孙能够一直传下去,世家能够一直渊源流传,能人辈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