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姀心头一动,也顾不得吩咐此事,抱着手边的辛夷花瓶便转身入了内殿,一进去便看到众人都围在床边,路嬷嬷正低声的唤陆氏,沈苏姀走到床边去,便看到陆氏双眸虚虚闭着,眼睑分明在动,却好似没力气似得怎么都睁不开眼睛,众人不知这是怎么了,那边厢嬴湛已经带着太医赶了过来,口中道,“都让让,太医来了!”
老太医走至床边,先是为陆氏问脉,而后便在陆氏耳边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掌,只见陆氏的眼睫被那清脆的拍掌声激的微颤,双眸却仍是不曾睁开,然而那太医见状眸光却是一亮,当即从袖中拿出针囊来,从中抽出根极细的银针轻轻地扎在了陆氏的右手虎口之上,陆氏指尖微颤一下,不过一瞬,那虚虚掩着的眸子便缓慢的睁了开,那太医拔下银针,转身朝诸位主子一躬身,“娘娘已经暂时无碍了,诸位主子陪娘娘说说话吧……”
太医说着便让到了一旁去,嬴华阳诸人当即上前一步切切的看着陆氏,却见陆氏睁开的双眸正无神的盯着帐顶,浑浊的双瞳一点点的聚集起一星微光,嬴华景看着忍不住唤了一声“皇祖母”,陆氏听到这声音便转头看向了床边站着的众人。
被她这一看,包括嬴华景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只因为此刻陆氏的眼神分外迷茫,好似她眼前站着的都是陌生人一般,看着看着,她眼底生出了两分惊惶来,眸光一转开始搜寻,好似要从这堆人之中找出个认识的人一样,忽然,她的目光定定落在了沈苏姀的身上,沈苏姀抱着个插着紫色辛夷花的白瓷瓶站在嬴纵身侧,并未靠近床边,却见陆氏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又看了看那辛夷花,继而便眸含期待的瞧着她,一副想让她靠近些的样子。
前面的几人让开了路,沈苏姀也来不及放下花瓶便走到了床前,轻声一唤,“太后娘娘,您睡了许久了,眼下可觉得哪一处不适?”
沈苏姀轻声细语,顿时让陆氏眼底的惊惶散去八分,她定定看着沈苏姀,又看了看那花瓶,忽然一把抓住了沈苏姀的手,笑意温润的一唤,“小五,你又给哀家送辛夷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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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太后癔症,命运无常!
“小五,你又给哀家送辛夷花来了?”
陆氏定定看着沈苏姀,忽然笑意温润的道出这样一句,只一瞬,在场众人都愣了住,沈苏姀面上浅笑一僵,看着陆氏带着几分宠溺的眸子只觉一颗心都被揪住,陆氏仍是抓着她的手不放,又朝她身后扫了扫,“华庭呢?她知道你回来,专门去城门外接你呢!”
沈苏姀喉头一哽,语声一时有些艰涩,“太后娘娘,您……”
陆氏见她如此却没别的表情,反倒是将目光落在了嬴华阳几人的身上,眸光一晃看着了嬴纵,唇角顿时高高扬起,“小七怎地也回来了?”
嬴纵眉头一皱,点头应了一声,“回来给皇祖母请安。”
陆氏笑意一盛,见其他几人都目光奇怪的盯着自己不由又仔细的看了看另外几个,使劲的看了半天迷茫的眸色才清明了几分,恍然道,“哀家就说怎么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站着,原是你们几个,你们都杵在这里做什么,阿琛和阿策呢,咦,你是哪个?”
她这么一说,却是看向了站在嬴珞身边的傅凝,傅凝见状面上露出几分失措,嬴珞安抚的看了她一眼朝着陆氏道,“皇祖母,您忘了,这是凝儿,是孙儿的侧妃。”
陆氏闻言眉头便皱了起来,眸色一时更为迷茫,怔怔的道,“你何时纳妃了?”
嬴珞面色一变,那边厢嬴湛已经看不下去,从一旁窜出来瞅着陆氏到,“皇祖母,您是不是还未睡醒?您头痛吗?还是哪里不舒服,太医就在这里,您哪里疼可要说啊。”
陆氏摇了摇头,忽的抬手落在了自己额上,摸了摸面上一鄂,看着沈苏姀问一句,“这是怎地受伤了?”微微一顿,又看向嬴湛,“你是……”
嬴湛面色一僵,“皇祖母,我是阿湛啊!”
陆氏眯了眯眸子,似乎在使劲的想,可到底只是一问,“阿湛?”
嬴湛立时点头,“对的对的,皇祖母我瞧着您有些不妥,您别忙着说话让太医为您看看。”
陆氏面上顿时更为困惑,似乎有些诧异嬴湛怎会说她记不清事,本想说什么,额头上却还是有些疼,她便抿了抿唇不再言语,那边厢嬴湛已经一把将那太医揪着领子扯了过来,看着那太医恶狠狠的道,“你过来,你不是说醒来就没事了!这又是怎地?!”
太医在一旁看着早已冷汗淋漓,见状赶忙凑上去把了把脉,然后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陆氏的眸色,这才语声发颤的转过身来,还未开口嬴纵已经道,“出来说。”
太医连忙收声,颤颤巍巍的跟在嬴纵身后朝外走去,沈苏姀仍然留在床边,其他人见状也都徐徐的跟了过去,陆氏奇怪的看了这场面一眼,反应了半晌才看着沈苏姀叹气,“小五,你刚回来哀家这就病了,身子乏得很,是跑不得马了。”
陆氏说着便轻咳了两声,沈苏姀心底惊痛不已,见状赶忙将手中的花瓶递给了路嬷嬷,路嬷嬷见陆氏如此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来,红着眼睛将那花瓶放过去又站在了床边,沈苏姀一边注意着外头嬴纵他们的动静一边看着陆氏深思,却见陆氏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又躺下了,看样子似是累极,沈苏姀便笑了笑,“太后娘娘的身子素来就不甚好,小病也是正常的,娘娘是否觉得累得很?不若再睡一会子?华庭待会子就来了呢。”
陆氏闻言点了点头,当真力疲的闭上了眸子,沈苏姀见她似要入睡便看向了路嬷嬷,示意她好好看着便走了出去,走出外殿正听到嬴纵平静无波的发问,“照你这样说来,这个癔症是很难治好了?整个太医院都没有法子?”
沈苏姀走至嬴纵身边,那太医弓着身子诚惶诚恐的道,“回禀秦王殿下,这个病症并非是身体或是经脉上的问题,太后娘娘到了这个年纪本就比不得年轻时候,再加上近来久病缠身,稍一动气便十分容易意识不明,眼下这病症多半是太后娘娘自己心中郁结所制,最多可行针保证其血气无阻,要想根治,实在是非……非施药就可以化解的……”
嬴纵听着眸光便是一寒,那太医见状赶忙接着道,“眼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施药让太后娘娘凝气固元,然后让太后娘娘高高兴兴的,或许哪一日这癔症又好了也不一定。”
癔症这个词在场之人并不陌生,民间也有那得了癔症忽然就好了的,然而陆氏到了这一把年纪,这个奇迹出现的可能性便极低极低。
见那太医煞白着脸,嬴纵的眸子便是一狭,看了嬴珞一眼,后者的面色也有些沉,嬴纵浅吸口气,唤人将寿康宫侍卫长钱程叫了来,吩咐道,“去御书房一趟,告诉父皇皇祖母醒了,另外……把太医带去,将皇祖母的病情先行禀明。”
那太医闻言浑身一颤,却又知道眼下无论如何是躲不过的只好点头随着钱程走了,嬴纵便转身来看着沈苏姀,“皇祖母如何了?”
沈苏姀眸光微暗,“眼下已睡了,我瞧着太后娘娘有些不能认人。”
话音刚落嬴湛已经急急道,“你刚才手里捧着一瓶辛夷花,皇祖母将你当成苏阀那个少将军了,这真是不分男女了,皇祖母刚才还认不出我和三嫂,却又认得出你们旁的人,我却有些不解了,这又是个什么缘故?!”
众人都默然不语,嬴珞想了想却忽然开了口,“我猜皇祖母大抵是只记得从前的事情将近几年的事情都忘记了,如若不然,又怎会将苏姀认作了苏阀的少将军,那时候我还未纳妃,你的年纪也小,皇祖母记得的恐怕是幼时的你,自然认不出你。”
这话一落,似乎当真是解释了这情状,几人便立刻默然下来,嬴纵看了看大家,语声低寒道,“只要人无事便好,等父皇来吧,倘若真的这般也没有别的办法。”
几人默然一瞬又进了内室,便瞧见陆氏又睡了过去,路嬷嬷站在一边抹着眼泪,看到一群人进来赶忙将眼泪擦了,口中道,“娘娘眼下是记不清事了,还以为是八年前呢,适才还问奴婢,说是少将军何时走,让少将军去完苏皇后那里便来她这里呢。”
这一说,眼眶又红了,众人闻言只得看着陆氏的睡颜默然,唯有沈苏姀垂眸望着自己的脚尖,白衣白裙木木的站在这殿中,仿佛连灵魂都要被抽回到七八年前去,嬴纵眸光一暗,与她袍袖交叠,不着痕迹的将她的手握了住。
一众人默默地等着昭武帝的到来,而昭武帝亦是来的出乎人意料的快,明黄的仪仗刚在中庭站定昭武帝便带着全福进了屋子,明黄龙袍刺目,昭武帝眉宇之间却隐隐含着股子冷冽,沈苏姀等人齐齐行礼,昭武帝大手一挥走至床边看躺着的陆氏,看着陆氏煞白的面色他眉头一簇,眼底微光几闪转身看着嬴珞问,“当真如太医所言太后眼下患了癔症?”
嬴珞面色沉暗的点了点头,“是,皇祖母连凝儿和嬴湛都认不出了。”
稍稍一顿,嬴珞看了路嬷嬷一眼道,“皇祖母似乎以为现在是八年前,错将洛阳候当成了苏阀少将军,且以为苏皇后还在世。”
昭武帝闻言眸色便沉了下来,而后又转身看向身后跟着的太医,问,“不是说人已经醒了?怎地又睡了?这会子还要多久才能醒来?”
太医朝那床榻之上看了一眼,“太后能醒来表明其玉体无碍,微臣估摸着这一次当时第一次的一半时间,到晚间差不多太后就会再醒来。”
一听到晚间才会醒来昭武帝不由露出两分为难之色,看了看屋子里的几人道,“无论如何,太后人平安无事便好,朕还有朝事,下午再过来等着,你们先照看着。”
众人齐齐应是,昭武帝又看了看陆氏,大踏步的转身走了出去,沈苏姀看着昭武帝的背影眯了眯眸子,忽然想到嬴华庭既然去找皇帝了,眼下却为何不曾和昭武帝一起出现,心中涌起两分不安,沈苏姀当即走到了外殿去,却见寿康宫的侍卫长钱程站在外头,沈苏姀走至他跟前问,“早前说二公主见皇上了,怎么这会儿不见她和皇上一起来?”
沈苏姀这一问,钱程面上顿时露出两分难色,左右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急道,“侯爷,二公主适才已经被皇上关入内惩院了!”
面色一白,沈苏姀几乎站立不住,内惩院这个名字她已经有多久不曾听过了,此院专为惩处内廷命妇和公主、皇子,但凡是有无法昭告天下的罪责,罪人都会被送到那地方去,传闻里头的太监只尊帝王,专司大秦历代酷刑,哪怕是太子进去也得不到一点好,嬴华庭又怎么会被关到那里去,沈苏姀深吸口气,“公主无罪无过,为何被关?”
钱程闻言面色微白,“小人去的时候公主已经被带走了,据说是公主一大早的便去了天寰宫见皇上,也不知说了什么不当的话皇上便下了这道令,说是公主禁足没什么用,唯有让她入内惩院思过,天寰宫上下口风极紧,这话还是小人从那边一个侍卫兄弟出打探来的,侯爷听着便是,可万万不能去皇上面前求情,皇上眼下正生气呢。”
沈苏姀粉拳紧攥,难怪适才昭武帝来时面色不对,却原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