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咎看着沈苏姀的目光便有些无奈,连忙收了话头做投降状,“好好好,我不讲故事,至于这是不是和苏阀有关系……难道你还不知吗?”
他这话意味深长,沈苏姀当即眯了眯眸子,谢无咎便笑道,“你为苏皇后平反一场,又怎能不知她是昭武帝七年才被立的后,传言当年苏家大小姐到了适婚之龄从族地归来,第一次和皇上相见便被皇上看中,这段佳话不知传了多久,坊间却不知皇帝看中苏皇后只是因她那一张脸罢了,如此,不是和苏阀有关了吗?”
沈苏姀听得眉头紧蹙,心中却更肯定谢无咎知道当年的旧事,正以为谢无咎会继续说下去,却不想他眸光一转竟然问,“想知道那被我撕掉的秘册之上记下来的是什么吗?”
沈苏姀心头一滞,几乎就想一拳挥到谢无咎脸上去,谢无咎大抵看出了她眼底的杀气,摸了摸鼻子悻悻一笑道,“昭武帝十五岁登基,那时大秦皇室几番厮杀导致朝堂动荡,南煜便是看准了那时候发动突袭,昭武帝年少英杰,十八岁便带兵亲征,这一仗打了快三年,三年之后,大秦胜,南煜败,大秦要了可有可无的几座城池,竟也并未趁势报复南煜,南煜并没有想象之中的惨烈,两年之后,南煜女帝香消玉殒,南煜国内大乱,一乱便是十多年,到了如今,南煜还是敌不过大秦和北魏安缩在南境,早没了当年挥军侵国的气魄!”
谢无咎徐徐然一气呵成,竟然将大秦和南煜诸般情状都说了下来,这些内容沈苏姀自然在适才那些册子上都看过,那位南煜女帝的年少早逝她亦早就知道,可是此刻听她这样讲来,却忽然觉得不对,“你的意思是,南煜女帝是因当年和大秦之战才香消玉殒的?”
谢无咎淡笑不语,沈苏姀当即蹙眉,这位南煜女帝姓厉名沧澜,乃是南煜历史上第二位女帝,因前任皇帝无子才登基九五,虽是女子,可其人文治武功并不逊于男儿,就连当初入侵大秦也是这位女帝的主意,足见其人巾帼英豪野心覆天,沈苏姀呼吸一轻,又挑眉道,“可并未听说南煜女帝当年御驾亲征过!她的早逝和大秦并无直接关系才对!”
谢无咎笑开,“我还未说那册子上写了什么。”
沈苏姀眸色一凝不再问旁的,这才见谢无咎悠哉的道,“那册子上所记,当年的昭武帝曾以休战为礼向南煜女帝求亲,还行过国书一封,却不知怎地并未为外人所知……”
沈苏姀眼底意外闪过,谢无咎的笑意便有些兴味,“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后来南煜战败,便是知道的也不敢多言此事,只道当年此事只是昭武帝的政治手段罢了,若非是无意之中看见过那南煜女帝的画像,我亦以为这件事不值一提!”
沈苏姀定定看着谢无咎,眼底闪过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苏皇后和那南煜女帝相像?而昭武帝……是因为南煜女帝才看中了苏皇后?”
谢无咎笑看着她算作默认,沈苏姀这才垂眸攥紧了拳头,陆氏只提起是昭武帝御驾亲征之时遇见的南煜女子,并未提起旁的,沈苏姀想要探个明白才去了弘文馆,却不想,却不想昭武帝心中念着的竟然是那南煜女帝,史册之中并未说南煜女帝亲征过,那么昭武帝又是如何与南煜女帝相见?又是如何生情?后来南煜女帝早逝,又和大秦之战有何关系?而南煜此番以苏瑾为使者来到大秦,偏偏又做了昭武帝的妃子,这其中又有哪些算计?
苏瑾归来复仇已经是危险至极,倘若再陷入南煜的阴谋……
昭武帝的前尘往事不值得她多想,可牵连到苏瑾便不得不叫她多考虑几分,沈苏姀脑海之中一片烦乱,面上更是沉暗的厉害,谢无咎见状深深一叹,“苏苏,我都已经告诉你了怎地你还是这幅纠结模样?你既然来问我,必定已经知道了皇帝心中所念乃是他人,那个瑾妃娘娘你想必已经见过了吧?她可是和我见过的画像上的南煜女帝一模一样!”
沈苏姀忽的想起了那幅挂在栖梧宫的画,南煜以紫为贵,紫色自然是皇族方才能用,还有那青雀,亦是常人不可用的,她早该想到这一层才是,沈苏姀浅吸口气抬眸看向谢无咎,“你从何处见过南煜女帝画像?又怎知苏皇后与她长得像?”
谢无咎笑的愉悦,似乎沈苏姀这问题很傻,“我自然有我的门路,女帝和皇后的画像虽然是禁物,可只要有门道也不是看不着,两人的画像我都见过,哪有不明白的!”
沈苏姀眸色一深,看着谢无咎的目光便有几分莫测,谢无咎桃花眼一眯凑近她,“苏苏,是否没有想过我能如此厉害?是否已经想和秦王悔婚了?若是现在悔婚还来得及!”
沈苏姀眼底泛出两分冷意,上下打量他一瞬才道,“谢大人深藏不露,更是次次都能解沈苏姀之惑,所图的到底是什么?”
谢无咎又无奈笑起来,眼底满满都是宠溺,一边摇头一边感叹道,“苏苏啊苏苏,你为何总是不信我,我说过的,我只是图一个你啊,怎地你总以为我图那些功名利禄呢?你若是不信,只管假以时日看我的表现,我对你定然不会妄言!”
他越是深情,沈苏姀心底的不安便越是大,她嗤笑一声,眼底绽出几分冷华,“谢大人至君临已经近三年,沈苏姀倒是好奇什么能让谢大人坚守于朝中却又不慕权利,甚至连番被贬生死难卜也未曾离开,几番相助,更深知我心中之疑惑,当真是叫人想不通!”
谢无咎面上无奈之色更浓,几乎就有些委屈,“我的身世你是知道的,当初我身为焉耆派来君临受死的小官,自然是身不由己,可后来见到了苏苏你,我哪里还舍得离开呢?这么多年,自然也是为了你,苏苏,你为何总不信我?”
语声轻颤双眸含情,如此生动的表情沈苏姀却不为所动,只冷笑一声道,“信你?谢大人让我信一个手下人无法查清楚身份的人?我还不至于如此轻信与人!”
谢无咎眉头一扬,显然对这话有些意外,眼底闪过两分懊恼,而后才叹气道,“好好好,你若是不信我,一百个不信我的理由也找得出,你可以不信我,只是我待你好便是了,譬如今日,你问我我知道的自然会答你,而且我想着,今日还不是最后一次,过几日过一月,你或许还有要问我的,到那时候,我依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是!”
沈苏姀心头一凛,看着谢无咎的眸色便有些沉暗,“看样子谢大人又未卜先知了我一定会遇到什么事,既然如此,那我便拭目以待了,今日疑惑已解,稍后自会将银子送来府上,谢大人切记,你我之间……只谈买卖。”
沈苏姀说完这话转身便走,谢无咎苦笑的看着她的背影道,“好一个只谈买卖,你虽然不信我,可我必定会全力助你,苏苏,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听你的。”
沈苏姀脚步一顿,“你又怎知我需要你助我?”
谢无咎在她身后悠悠一笑,“你身边可用之人就那么几个,偏生我那日找人算了一卦,卦象上说你和秦王命格相悖,你二人心中所愿更是不同,卦象上还说你近来将有大劫,命犯灾星困艰无助,而我,恰是那个救你出水火之人!苏苏,这可是天命!”
沈苏姀狭眸冷笑,一边下楼一边道,“殊不知我最不信天命!”
谢无咎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闻言并不失望,只满是无奈的叹息,“你啊你,倒是全副心思都在秦王那处,我见过的痴人不止你一个,你待他如此痴心,却不知道他待你是不是呢?他若待你真心,便也为你谋一个天下罢……”
谢无咎径自说着,沈苏姀却不管他这莫测之语,径直下了楼朝府门口走去,走出谢府上了马车,一声令下朝秦王府去,谢无咎的话还回绕在耳边,沈苏姀绝没有想到昭武帝心中所挂是那南煜女帝,南煜近十多年来一直偏安一隅睦领友好,今次的和亲看起来也是讨好大秦之行,可听了谢无咎之语,她心底却泛起了浓浓的不安,更不知道苏瑾在这迷局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满心疑窦不得解,沈苏姀只想先将这消息告诉嬴纵。
徐行两柱香之后便到了秦王府,沈苏姀刚入府们便碰到拿着封信的容冽,容冽见她出现当即行礼,沈苏姀却看到了他手中的信封,“何处送来的?”
容冽恭敬道,“漠北那边送来的,正要给主子送去。”
没想到是漠北送来的,沈苏姀愕然问,“这几日漠北有事不成?”
容冽似乎也有些不解,只摇了摇头道,“具体的还要看了信才知道,只听送信来的人说这封信和南煜有关,请主子务必亲启不得耽误。”
仿若被一道冷箭击中,沈苏姀心头蓦地一凉,目光再次从那信封之上扫过,她淡笑着道,“好,给我便是,我去送给他……”
☆、162 鸿门宴 (精修)
距离水榭越来越近,沈苏姀的心跳便越来越快,左手中握着的信封好似会烫手,竟叫她掌心生出一层薄汗,沈苏姀垂眸扫了一眼信封,鬼使神差的就伸出右手覆上了信封封口,其上火漆完好,只需要身上的匕首便可做的滴水不漏,沈苏姀墨瞳一缩,右手下意识往腰间滑去,指尖已经触到匕首的刀鞘,只需要轻轻使力便可将其拔出,然而沈苏姀的手忽然一顿,竟然只是从那刀鞘之上滑过又垂在了身侧,她脚下不停,几步入了水榭之门。
水榭之内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沈苏姀左转入暖阁,帘络一掀便瞧见了窗前榻上躺着的人,嬴纵一袭纯黑的大袍着身,正静静地闭眸睡着,轩窗半开,湖面上的凉风窜入,直将他流泻而下的墨发吹得轻晃,沈苏姀心头一跳,当即觉得不妥,上前将窗棂合上,手一抬覆在了他腕间,脉息轻缓,若非仔细探查几乎就和没有一样!
沈苏姀不是不知道嬴纵的身子早就不妥,此刻见他这般心中当即大惊,转身便欲出去叫容冽,可她刚转过身尚未迈出一步,榻上的人却忽然一把攥住了她的腕子,使力一拉,堪堪又将她拉到了他身前去,沈苏姀眉头一扬,嬴纵已笑眸半狭的看定了她,“刚来就走?”
语声低沉,听着并无大碍,沈苏姀眼底顿时浮上恼怒,“你未睡着?!”
嬴纵唇角微扬的定住她的腰,“听到脚步声便知是你。”
沈苏姀眉头一簇,抬手便落在了他胸前,砰的一声闷响,沈苏姀满是怒意的瞪他,嬴纵被她打的轻皱了眉,倒是未哼一声,只按着她叫她趴在自己身上,笑着道,“听说今日一早便被瑾妃召入后宫了,本以为还有些时候才出来,倒是比我预料的早。”
嬴纵言语之间语气轻松,沈苏姀的气却还未消,趴在他胸口闷声道,“你前日才言瑾妃危险至极,今日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嬴纵听着这话顿时笑开来,抚着她面颊道,“你是被她召进宫去的,有她的旨意在,光天化日的,她又怎么敢随便动了你,不过是处置了一个宫女吓吓你而已。”
沈苏姀心头一动,“你怎知她在我面前处置了个宫女?”
嬴纵又是一笑,“要知道这个并不难。”
沈苏姀眸光微暗,她竟然一时忘记了嬴纵在宫中的势力,默然一瞬才道,“那你必定是知道我后来去了寿康宫又去了弘文馆最后还去了谢府了?”
她语声低沉,嬴纵听着她这语气笑意也稍稍一淡,搂着她的腰身将她翻身一转压在身下,一双眸子情绪不辨的看着她,“倒是知道主动坦白了,既然坦白便当坦白个彻底,你去寿康宫又去弘文馆不必交代,只是为何去了那谢无咎府中我必定要听听。”
沈苏姀自然知道嬴纵心中介意之处,听着他这满是霸道的话倒是苦笑开来,“不必交代我也是要交代的,否则这最后一行便说不通,你只知道瑾妃在我面前处置了一个宫女,自然不知道我在她寝殿之中瞧见了什么,你可还记得那副在皇上御书房密室之中见过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