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的动作还算得上利落,那侍卫一下看呆了眼,沈苏姀中了迷香他们是知道的,却不知她怎能动弹了,正疑惑之间,沈苏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却陡然变的森寒无比,那侍卫心神一震回过神来,转身便去一帘相隔的小书房拿来纸笔,将纸铺在案几之上,随后便见沈苏姀利落的探身过来下笔疾书,写好几十个蝇头小字,待墨迹稍干之后沈苏姀才转身递给那护卫,“去找个信得过的人来,将此物送给孟先生,现在就去!”
眼前这人乃是那十多个侍卫的头领,沈苏姀留在还有用,那侍卫接过沈苏姀手中的信笺便转身而去,不出半刻又返回,定声道,“已经让人送去,侯爷还有何吩咐?”
沈苏姀轻轻呼出口气,坐直了身子手指下意识的在案几之上轻敲,“噔噔噔”的声响落在室内,和外头急骤的风雪呼啸声相比竟然能安稳人心,不过一瞬,沈苏姀又问,“守在天寰宫之外的是何人,二公主现在何处?”
那护卫见沈苏姀这个时候给孟南柯送信已经算是相信了他,更被沈苏姀的样子震住,顾不得怀疑许多只管答话,“天寰宫之外乃是何冲带着御林军守着,因而适才属下才未曾过多纠缠,二公主早前和娘娘一同到了天寰宫,眼下还未出。”
沈苏姀浅吸口气,眉头皱的愈发紧,“现在,什么时辰了?”
那侍卫想了想,“亥时未至。”
沈苏姀算了算,谢无咎曾言这解药六个小时便能发挥效用,眼下则还差一个时辰,思忖一瞬,沈苏姀还是道,“带这你这里所有的人去法华殿。”
那护卫一愣,“法华殿?”
沈苏姀点头,“不错,此去不为旁的,只敲丧钟!”
那护卫更是不解,沈苏姀又加一句,“七七四十九下,一样都不能少。”
护卫心中一震,七七四十九下,此乃帝王薨逝之时才敲的,可眼下昭武帝还好好的,为何要敲这丧钟,即便是敲了丧钟,又和解决眼下这处境有什么关系,随即这侍卫又是一愣,心底疑问巨大,他索性问,“敢问侯爷,适才大难临头何解?”
沈苏姀扫了他一眼,“瑾妃来秦目的暴露,岂非大难临头?”
那侍卫眉头狠皱,沈苏姀亦冷眸,“还不去敲钟——”
那侍卫心跳若擂鼓,再不敢耽误转身便走,刚走出几步沈苏姀又喝道,“敲钟期间必有人来挡,只需告诉他们昭武帝已逝你们奉何冲之命前去,若还有人挡,直接杀了了事,敲钟之后,直接往永安门接应,今夜,你们所有人必须出宫。”
那侍卫一愣,回头看着沈苏姀发怔,见沈苏姀冷漠不语,又问一句,“那侯爷呢?”
沈苏姀挥手,“无需管我!速去罢!”
那侍卫便再不多言转身走了出去,沈苏姀浅吸口气,依旧安静的坐在榻上,心底缓缓地念着心法,试着提起体内内息,小半个时辰之后,茫茫风雪夜之中陡然有一声悠扬响亮的丧钟响彻大秦帝宫,沈苏姀闭着的眸子陡然睁开,随着第二首的响起下地朝门口走去……
☆、174 苏氏所受,尽数还汝!
“将军,听——”
夜似泼墨,风雪呼号,天寰宫门廊耳房之中凝神打坐的何冲忽然被身边侍卫推了一把,豁然睁眸,他漆黑的双眸之内满是惊疑,天寰宫的夜极静,里里外外御林军和宫婢太监们虽然多,却无一人敢说话,内里是死一般的沉寂,可这屋子外头风雪的动静却太大,一动一静相互辉映,当那悠远的钟声穿过黑夜穿过风雪落在他耳边的时候他只觉不太真切。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一个须臾之后,众人色变!
“是丧钟!”
“将军,是丧钟!”
“这个时候的丧钟唯有……寿康宫……将军,是太后!”
何冲“噌”的站起身来,一手握着腰间刀柄大踏步的朝门口走去,铠甲声锵锵作响,在这寒夜之中越显急迫逼人,何冲刚毅的眸子半眯,朝法华殿的方向抬眸远望,身边副将见此走至他身侧,语声压低了道,“将军,早前便听说太后不好了,这个时候出这样的事情天寰宫不可能不过问,太后薨逝更需要人出面,咱们现在怎么办才好?”
说话之间悠扬的钟声已经响到了四声,一片寂静的天寰宫开始生出些聒噪,何冲刚毅的面容之上眉头一皱,大踏步的朝主殿的方向走去,密密麻麻的御林军围住了整个主殿,戒备森严不亚于一场军事对峙,何冲顶着风雪走至天寰宫正殿之前,恰好看到面色煞白从殿内走出的全福,何冲意有所指的朝主殿之中看了一眼,“全公公,如何是好?”
全福甫一走出主殿便将目光投向了寿康宫的方向,眼底一抹沉痛一闪而逝,闭了闭眸子才定下神来问,“寿康宫可有来报信的?”
何冲眸色一沉,“外头风雪太大只怕要再等一阵子。”
全福狠狠的叹了一口气,“这几日太医院日日都将心思放在皇上身上,却是没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太后竟是未撑过去,你们在门口等着,待会子一有报信的来便领进来!”
话音刚落,何冲身边的副将带着个小太监从宫门之外急匆匆的进了天寰宫宫门,那小太监一脸泪痕浑身上下都是雪粒腰间系着一条白绸,走到何冲和全福面前就往下一跪,“拜见何统领拜见公公,小人前来报丧,太后……太后她老人家刚刚去了……”
语声哽咽说不出的悲切,全福看了看这个小太监,虽然不认得这张脸却认得他身上寿康宫的宫服,何况太后薨逝这样的事谁敢乱说,全福深深一叹,点着头道,“皇上今夜亦是病重着,眼下还昏睡未醒,告诉路嬷嬷,寿康宫眼下一切由她做主。”
那小太监闻言顿时低低抽泣起来,“启禀公公,太后薨逝,路嬷嬷当下亦跟着去了,眼下寿康宫中无人掌驰,已然乱作一团,还请公公让瑾妃娘娘出面罢!”
听着这话全福眼底又是一痛,想了想才一叹,“路嬷嬷对太后娘娘忠心耿耿,当真大节!好,咱家知道了,你先回去让钱程安抚,稍后便有人去帮你们掌宫!”
那小太监抹了一把面上的泪水点点头,磕了个头起身走了出去,见那小太监走远,全福看着何冲的目光带着几分深意,“太后和路嬷嬷都出了事,皇上这边又重病在身,寿康宫里无论如何不能没有个主事的,这么呢看至少也要等头一日的大丧过去才可,瑾妃娘娘眼下乃是后宫掌宫之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出现,你安排几个人送瑾妃娘娘去寿康宫,寿康宫眼下只怕乱成了一锅粥,先安稳人心再说,你手下的人亦莫要大意,等外头传来消息才好动手,至于皇上这边,太后薨逝皇上必定是要尽孝心的,只是要等病情稍稍好转几分才可。”
何冲眼底闪过两分微光,点了点头。
全福颔首,转身入了主殿,从主殿一路到昭武帝寝殿皆是小黄门林立,内殿门口还有太医院十多人守候在外,因是听到了那丧钟,殿中诸人俱是面色微白,面面相觑一瞬看到全福走了进来,均是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全福对着众人一叹,大家便都明白,无声无息的朝寿康宫的方向跪倒磕头,本就药味弥漫的殿中顿时一片哀戚,全福抬步进门,顿时看到了等候在外室沉着面容未语的苏瑾,苏瑾见他进来双眸微狭,“是寿康宫?”
全福点点头,“回娘娘的话,是太后她老人家去了。”
苏瑾眉头一皱,似乎有些意外,双眸一垂面上装出两分悲戚之色,眼底却并无半分波澜,耳边的丧钟声仍然在响,且一声比一声更为凄婉绵长,浑似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稍稍一默,苏瑾回头看向内室入口处,眼底闪出两分幽光,“皇上他……”
全福随苏瑾的方向看过去,内饰入口的珠帘静垂,能依稀看到里头龙床之上睡着的人,全无声息,死气弥漫,这丧钟,几乎就像是为昭武帝敲得,全福看了一瞬便回转了头来,口中定定道,“皇上暂时还醒不了,瑾妃娘娘有话只能等皇上醒了方才能讲,寿康宫已经来抱过丧了,掌宫的路嬷嬷眼下也随着太后娘娘去了,一时间寿康宫没个主事之人,太后丧仪并不得旁的,还请娘娘……”
苏瑾挑眉,“不是说皇上想让本宫陪在天寰宫?”
这么一问,全福立即苦叹,“自然是以太后为要。”
苏瑾面上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点头,“本宫自然明白,本宫这就去寿康宫。”
全福躬身应是,转身一请,苏瑾又回头看了一眼内室的昭武帝,而后便带着凌霄往外走,走至门口,便见到何冲已经点了二十个侍卫在门前,全福见此一笑,口中道,“外头风急雪骤,何统领派些护卫护送娘娘过去寿康宫。”
苏瑾不置可否的点头,走出宫门上了属于她的玉辇,她的玉辇本就有宫女太监十多人前后回护,眼下又加上了二十个御林军,顿时成了一个浩浩荡荡的大队伍,车轮滚动,车厢之中的苏瑾和凌霄四目相对,眼底都生出了两分且惊且疑的光,苏瑾眼神示意了一番外面的御林军,凌霄双眸沉暗的握住了腰间的软剑。
从天寰宫到寿康宫的距离有些远,再加上今夜雪大风急,玉辇走的比往日里慢的多,宫道之上的宫灯大都被吹熄,隔了很远才能看到一二,昏黄的光映照出雪花的细密,纷纷扬扬让天地都混沌素白,走着走着,玉辇忽然停了下来,而后便调转了马头朝一处侧道走去,跟在最后的御林军见状上的前来,“怎地不走主道,怎么回事?”
那车夫乃是栖梧宫中的小太监,听着这低喝似得问话有些瑟缩,只指了指前头路上横着的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这树被雪压断了挡了路,眼瞧着这雪积得厚实玉辇不好过去,还不如走侧道能快些。”
这条道本是平日里天寰宫到寿康宫的主道,可这会子却见道旁一棵三人合抱的古书倒在了路中间,路上本就积了雪,眼下那树倒下来树冠上的雪都落在了路中间,搬开树本就费劲,还要除雪就更耽误时间,而寿康宫那边自然是耽误不起了,那御林军的侍卫见状不再多问,当即便点点头由着那驾车的小太监朝侧道而去,侧道乃是一处刚刚好能过一辆玉辇的巷道,因为道两旁都是高大的殿阁建筑,光凭着那廊檐就能挡住许多雪,因而反倒更好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