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里似乎别有深意,不知为何,姜婳不敢和他对视,微微偏开,看向一旁。
“这、这不一样啊。”礼部尚书之女急忙开口,“太子殿下你身上这件是雪白的,现在这几张狐皮却是月白的,这个颜色也很是好看,殿下您穿上的话,一定会更加清贵儒雅。”
“月白的……”萧决的目光转向那几张狐皮,手指摸了一下,扭头问姜婳,“你买这几张皮子,是给你父亲做大氅吗?”他身上这件本来就是姜婳给姜纬做的,被他抢了,想必小姑娘要再做上一件。
姜婳点点头,“是,我觉得这个颜色父亲穿上肯定好看,这皮子质量也是上乘,虽然贵了些,可还算值得。”
那少女心里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急忙抢道:“这几张狐皮我已经买了,银票都交给掌柜了!”
萧决的手一顿,偏头扫了她一眼,“你说,你是礼部尚书之女?”
“是,我的父亲正是礼部尚书。”那少女娇羞地低着头,盯着太子脚上的云靴,他这样问,是不是想要向父亲提亲?虽然东宫已经有了太子妃,可侧妃还一个都没有呢。
“礼部尚书啊。”萧决薄薄的唇角勾起,“年纪大了,也该致仕了。”
“什、什么?!”那少女猛地抬起头,娇羞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满脸的震惊和不解,“不,父亲他才刚过天命之年,一点儿都不大!我听说一般人致仕都要六七十岁的!”
姜婳也疑惑地看着萧决,他这是什么意思?
礼部尚书不过五十几岁,六部尚书差不多都是这个年纪,要是身体好的,再打熬上几年,内阁也能入得。在这个时候致仕,简直是把似锦前程一刀斩断了。
太子没看那脸色惨白快要晕过去的礼部尚书之女,只低头含笑看着姜婳,“你的父亲做礼部侍郎,这太委屈你……父亲了,等那礼部尚书致仕了,孤就让你父亲做尚书,好不好?”
姜婳嘴角一抽。他的语气,倒像是在安排谁来当他侍卫一样。可是,那是朝廷大员啊,正二品的!怎么能这样儿戏呢?!
那礼部尚书之女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看样子太子殿下认识这个带着软糯口音的女子,而且还交情匪浅。
可是她这个尚书之女都只是远远见过太子一面,这侍郎之女又是如何认识太子的?
她突然想起来了,长公主的驸马就是礼部侍郎,难道说面前这个容貌绝美的少女就是驸马的女儿?
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夏思瑶在京都颇为活跃,她自然是认识的,那眼前这个就是庶女了?勉强也算得是太子殿下的表妹。
太子扬言自己父亲该致仕了,是不是就是为了给这个表妹出气?
尚书之女这个时候肠子都要悔青了,不过是几张狐皮,倒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她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子殿下,那几张狐皮我不要了,就送给这位姑娘,好不好?”
太子这才发现眼前还有这么个人呢,他看了掌柜一眼,“她不要狐皮了,还不把银票还给她?”
掌柜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几张狐皮把一个尚书的位子都给弄没了。他想起自己刚才也没有坚定地把这狐皮卖给这位侍郎之女,不知太子殿下会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他的脸色唰一下白了,颤抖着手把银票塞给早已吓呆了的丫鬟,“这、这狐皮就孝敬给这位姑娘好了。”
姜婳无奈地看了看萧决,果然是龙子,他一来,本来小小的浪花就变得翻江倒海了。
想来那尚书之女也不敢再买这狐皮了,姜婳从荷包里取出三百两银票,递给掌柜,“你做生意也不容易,这狐皮我照价买了。”
“太子殿下,那……”尚书之女眼泪汪汪地看着萧决,“那我父亲他……”
萧决扫了她一眼,真心实意地建议道:“既然你不要狐皮了,不如早点回家与你父亲商量一下致仕的事?”
那少女闻言,顿时瘫软在地,想到回家不知该如何向父亲交代,也不知道父亲的尚书之位究竟还能不能保住,她又怕又悔,捂着脸悲悲切切地哭了起来。
姜婳皱了下眉头,想要说什么,又忍住了。她对于朝堂上的势力并不清楚,也不知道太子此举的背后深意,按照理智的分析,那礼部尚书一定是太后一党,太子借题发挥,想要趁机铲除他。
而自己与太后有不共戴天之仇,父亲肯定也不愿意支持亲近太后的二皇子,让父亲做上尚书之位,对太子只有好处。
可尽管这样的分析才是合情合理的,可姜婳的心里却有种奇怪的直觉,萧决这么做,并不是出于什么政治上的考虑,仅仅是单纯地帮她出气而已。
只是她不敢相信。
“太子殿下。”姜婳屈身褔了一礼,“我——”
“去吧。”萧决摆了摆手,他一看姜婳的脸色就知道,小东西又在胡思乱想了,胆小又敏感,他看不得别人欺负她,想要给她出气,反倒是把她吓到了。
姜婳脚步虚浮,转身慢慢出了布庄,疏桐抱上了几张狐皮,走过那几个丫鬟身边,低声道:“你说的没错,京都果然是卧虎藏龙,凡事确实该小心些。”
第36章
姜婳用过晚膳,就去了姜纬的书房,坐在花梨木大书桌后面的圈椅上,撑着下巴,盯着摆在书桌上的月白色狐皮发呆。
“这是婳婳今天新买的吗?”她正在走神,完全没注意到什么时候父亲已经回来了。
姜婳连忙站起来,把小手炉塞到父亲手里,又倒了一杯热热的茶,送到父亲面前,“爹爹,你喜欢这个颜色吗?”
“喜欢,这个颜色很少见。”姜纬抿了一口茶,手指摸了摸狐皮,“这皮子不错,花了多少银子,父亲补给你。”
姜婳叹了口气,“爹爹,这狐皮倒也不是很贵,而且,买狐皮还附赠尚书之位。”
“什么?尚书之位?”姜纬完全摸不到头脑。
姜婳把椅子搬到姜纬身边坐下,低声把今天遇到尚书之女和太子的事情说了一遍,“爹爹,你说,太子他是什么意思啊?”
明亮的烛光下,姜婳乌发如云,肌肤若雪,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姜纬,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忐忑。
姜纬抬手,瘦长的手指摸了摸姜婳的头发,他玉雪可爱的小女儿,长大了,成了一颗耀眼的明珠。
他自然知道太子是什么意思,礼部尚书就是他的顶头上峰,他最是熟悉不过,其人谨小慎微,虽学识平庸,但胜在兢兢业业,这样的人根本就和太后没有什么关系,太子让他致仕,完全就是为了给女儿出气,讨女儿欢心罢了。
可是他不想让女儿入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