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朵道:“最近在改一篇原来写好的小说。这篇小说,我曾经往七月玫瑰和礼拜天都投过稿,可惜却没通过。”
“哦,竟然有这样的事。”陈斯年问道,“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米朵道:“可能是我这篇小说不大符合当下的审美。”
这么一说,柳小姐和陈斯年越发好奇了。
柳小姐直说道:“可以让我们看看这篇小说吗?”
米朵道:“这篇小说,我还没改好。等改好了,若是礼拜天那边肯刊登,你们就能看到了。”
话是这样说,但是米朵对《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这篇小说能不能被刊出,还是没多少信心。
这天,她把前前后后修改了三遍的《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工工整整的誊写了一遍。
原来写这篇小说的时候,米朵的文笔还不是太好,很多地方她处理的也不是太好。这次她重新把一些对话和场景修改了一遍,务求让读者代入到主人公的悲喜当中。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整理好以后,米朵连同刚写的一篇小说一起,装进了信封,然后下楼去了礼拜天的报馆。
礼拜天的李编辑先看了米朵新写的那篇小说。自从《满庭芳》大获成功以后,上海马上就流行起了宫闱小说。可是米朵却不打算再写类似题材的小说,反而写了一篇小职员的官场小说。
虽然是官场小说,但是米朵却用了架空的方法,因此这篇官场小说更像是发生在另一个时代的故事。
李编辑觉得这个故事写的很好,有读者喜欢的东西,应该会和《满庭芳》一样,获得读者的喜爱。
看完这篇小说后,米朵才拿出了《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的手稿。
李编辑还以为是另一篇类似的通俗小说,但是看完以后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篇小说你一定要发表吗?”
米朵点点头:“是的。”
李编辑语重心长道:“但是我不建议你发表这样的小说。你现在好容易有了些名气,应该乘胜追击,多写一些像《满庭芳》那样的通俗小说。这篇小说我倒并不是说它不好,只是它所反映的东西似乎影射了不少文人。真要是发表,我担心你会得罪很大一部分文人。”
米朵笑道:“说实话,我不怕得罪他们。您要是担心这个,大可不必。”
李编辑的意思她懂,可是她的目标是成为一个出色的作家,而不是一个普通的通俗作家。
所以她才要在《满庭芳》引起轰动以后,顺势推出这篇小说,用意也无非是要大家知道,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通俗小说的作者,而是一个有思想的作家。
李编辑劝了半天,发现她抱定决心以后,就不再多说了。
“不过你这篇小说,到底能不能发表,还得经过主编的同意。”李编辑又多加了这么一句。
其实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们杂志的卫主编也曾被家里包办过婚姻,不过和其他年轻人不一样的是,他没有一边依靠家里出资去外国留学,一边又嫌弃家里给娶得太太登不得大雅之堂,继而离婚另娶那些漂亮时髦的年轻女郎。
反而卫主编当时并没靠家里出资留学,而是自己考取了外国一所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学成归来以后,对于家里给他娶得太太,他也不曾嫌弃,反而在工作之余,亲自教他的太太认字。
听说他的太太现在不仅写的了新诗,就连英文都能说上几句。
原来那样羞涩内敛的一个少奶奶,现如今和外面的时髦女郎已没有什么差别。
从这件事上来看,也许米朵这篇小说,当真能获得卫主编的认同。
因此李编辑觉得,米朵这篇小说,说不准还真能通过卫主编这一关。
作者有话要说: 卫主编这样的人,在那个时代当真有。
张爱玲的《小团圆》里,就提到过。
第115章 民国女作家
不出李编辑所料,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顺利的通过了卫主编这一关, 在下一期的杂志上,被登在了女性情感的专栏。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这篇小说的故事其实特别简单,就是旧时代的一个叫姚大姐的乡下女子的一生。
姚大姐自幼就由父母做主和万家的大少爷定了亲, 后来万家大少爷在外面上了两年学,便有些看不上她这个未婚妻, 就写信给家里, 要求姚家送姚大姐去学堂读书。
姚家家境不大宽绰, 便没有照办, 只给姚大姐请了个先生,教她识了几个字。
几年以后, 万家大少爷在父母的逼迫下,终于与姚大姐成了亲。可是新婚之夜, 他却连姚大姐的盖头都没揭,让后者就那么孤孤单单的坐了一夜。
万家大少爷这么对待姚大姐是有原因的,他喜欢上了同班同学的胞姐, 一个年轻漂亮又会打扮的女学生。
相比之下,穿着土气,举止畏缩的姚大姐自然就入不了万家大少爷的眼。
婚后,万家大少爷明面上跟她睡在一间房,但是私下里,他却铁了心不肯与她圆房, 后来干脆逢年过节才回来一次。
即使如此,姚大姐每逢万家大少爷回来时,还是百般讨好。可是她究竟见识有限。有一次万家大少爷说起自己当年在学堂念书时,曾吃过一道当地的美食。
姚大姐为了能和万家大少爷多说几句话,也为了万家大少爷能高看自己一眼,便说自己也吃过同样的一道美食。可是那道美食是当地的特产,其他地方根本没有的卖。
万家大少爷不喜姚大姐明明没吃过也说吃过的做派,当即拉下了脸,一年多没再跟姚大姐说话。
后来万家父母相继去世,万家大少爷没了父母的阻挡,便如愿娶了一个读过新式学堂的女学生做妻子。
万家大少爷新娶的妻子是个厉害角色,她不愿让姚大姐跟着他们在城里生活,因此姚大姐一辈子都窝在万家在乡下的那处老宅。
万家大少爷对姚大姐并不着紧,想起来了,就每个月往乡下汇一笔钱,想不起来也就那么混过去了。
十几年以后,姚大姐死于一场风寒,临死前,她死死拉着兄长的手,从口里逼出一句话:“谁能相信,我做了万家几十年的儿媳,可到死都是清白之身!”
姚大姐说完这句话就合上了眼睛,半梦半醒中,她似乎回到了十三岁那年,万家派人来上门提亲,父母却以门第不相当为理由回绝了这门亲事,反而给她选了一个老实忠厚的人。
婚后,她夫妻二人虽称不上是琴瑟和鸣,但也处得不错,还生了两个儿子。
二十年以后,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已成家,又都生了几个儿女。逢到她过五十大寿那年,底下的孙子孙女围着她嘻嘻哈哈的给她贺寿,上面和她并排坐着的老头子也嘿嘿的朝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