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缓缓归 茶茶木 2571 字 2天前

尉淮被一句话噎住,站在原地,紧绷的身子隐隐轻颤。

泉水澄清,倒映着慕禾的面容,没有多少慈悲与关切,只是平缓着。

有些人一旦救起,就成了一辈子的负担。他会困住你,让你心软一次次的迁就。可这个人是尉淮,北陆的皇帝,他身边的水太深太深,一旦被他赖上,她怎还会有安宁之日。

而且,他不是温珩,他不懂自保。混混沌沌的坐上了王位,却不知底下谁人私心反叛。要护他安稳,实在太难。

既然不能护到底,越线的援手又有何意义。

正如那日在医馆,尉淮道,让她留在他身边,护他免于伤害。慕禾提出赦免令要求的同时,也给这一份保护加持了期限:只在他踏上回京船只的那一刻之前。

梨镇之中没了华大夫与小竹等人,其实回不回去都无甚关系。而尉淮忧心着刺杀一事,更是提都没有提过。

傍晚之际,慕禾在小屋之中寻到一些用具,洗净了就着泉水煮了一锅鱼汤。

纵然是不大好吃,但她手艺素来如此,自己也没多挑剔,倒是尉淮喝一口后险些没把舌头吐出来。

实在无法,慕禾便又去采了些蘑菇,煮了清汤,他这才勉为其难的喝了两口。

尉淮仍是闹着性子,只是没有像从前那样脾气一来就朝她大声嚷嚷,而是自己靠在树边,耸立的肩膀明显带着置气的疏远。

慕禾一个人在泉边发呆久了,也觉得这没意思,便主动的凑上前去了。一时没想好要说什么,不自觉拿掰下来的枝桠戳了戳他的衣服。

尉淮怒,一把揪走自己的衣服,”你走开些,别动我!”

见他终于回身过来,慕禾赶忙笑笑,丝毫不介意他语气中的发冲,开口问,“我听闻你是同温珩置了气,便离宫出走了,你这气天天生对肺不好。不妨说出来,咱们心平气和的谈过了,就乖乖回北陆不行么?你好歹是皇帝,怎么能说都不说一声就离宫。”

尉淮这回倒是没有一句极快的抵触过来,呼吸都是缓的,似乎当真没有半点火气。

就在慕禾以为这个话题开得不好,预备换掉之际,他才开口,声音微微低哑,“你是不是也觉着,我不适合当皇帝?”

慕禾稍稍一怔。

其实皇帝这个位置,实在是不挑人的。如若是太平盛世,民心凝聚,有忠臣栋梁。再废的废材也可以在这宝座上,安安稳稳的废完他们的一辈子。总的来说尉淮也不算是多么废的废材,不过是太嫩了些而已,孩子气都没有褪干净。

这种时候,若是有人对他怀有二心,他的“不合适”才算显露出来。

偏头想了好一阵,慕禾才道,”你要听实话?”

尉淮脸色一沉。

慕禾笑了,并未将之当做是一国之主,而是寻常人的随意,“不愿意听实话,就不要问嘛。”枝桠拨弄一下安稳的火苗,“我不能跟你去北陆,却可以同你说一下真心的建议。我以为你能依赖之人,便是曾经的温相,温辰了。他纵然是请辞,多年来的余威仍在。若是同他亲近,任他坚定站在你这方,你这皇位便不会有问题的。”

“为何不是温珩?他才是一直鼎力辅佐我的恩师。”

火光照耀之中,尉淮偏头过来,眸光熠熠的将她望着,神情之中难得的认真与耐心。

进谏之人就是有这样的难处,当权者以俯瞰的角度思考,不会单纯的听取一句进谏,非要你述说分明,将他说服才可。殊不知,进谏者不能太拼命干当权者一般超然物外,身处其中而受了太多的牵绊,当权者的追问就显得无从回答了。

为何不是温珩?

北陆先帝突然驾崩之后,王储之间争得头破血流,尉淮稀里糊涂被推上了那个位置,全靠温家的扶持。而温珩更曾是他的太傅,依他那个性子,会将这扶持当做是授业师徒间情谊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扶他上位的毕竟是对皇室一生忠心的温辰,温珩能力有余,从其态度而言,却不见得对他有多少敬畏。两者之间择忠心者信任,不是理所应当之事么?

温珩欲夺去洛城,甚至不曾告知过尉淮。他自主性太强,尉淮也没那个能力将他控在手心。所谓棋子,如若脱离掌控又能有何用处?

但尉淮语气之中对待温珩,总是眷顾有佳。慕禾若是当着他的面说温珩不好,一则有挑拨离间之嫌,二则有私心迁怒之疑。

慕禾故作轻松,“我曾在上京待过两年,以为温辰温相沉稳可靠,便想要举荐一番而已。至于温珩,哈哈,我不是不待见他吗。”

尉淮兀自嘟囔了两句,并没有再追问。

慕禾再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些旁的事端,说着说着,尉淮忽而翻了个身,嘀咕了一声冷。

慕禾起身看火,被催促了两声,只得跑去捡柴火。

回来的时候尉淮就已经睡着了,皱着眉头似是睡得并不安稳。慕禾将外衣脱下给他盖上,山林之中的夜风偏凉,她若是就这么睡了定然是会伤风的。

在火堆前坐着愈发的昏昏欲睡,慕禾再醒神之际,估摸还未到三更天。

抱了抱自己的手臂仍觉着有些冷,便起了身,往小泉边上走去。

彼时月光正好浮出云头,漫漫撒下澄澈的空灵,倒映在湖底犹若明镜。

林中安静,偶尔冒出三两虫鸣,慕禾轻轻活动活动了手脚,跃上小泉边缘,自水中冒出来的青石……

尉淮脑中昏沉,好似浸在水中沉浮的难受,悠悠转醒之际才发觉身边早没了慕禾的身影,心中一急便霍然清醒坐起身来。

然还没来得及抽离开身上盖着的慕禾的外衣,眸光在月光萦绕的小泉之上落定,整个人便是一呆,目瞪口呆怔在原地。

林中空寂,隐藏在未得驱散的黑暗背后,整个视野之内唯有那一汪泉,水光粼粼,因为月华轻渡而平添三分空灵温柔,安宁恍若仙境。

泉水明镜之上,有人翩然起舞,素衣宁静而温柔。姿态唯美若仙,却不曾清高遗世,恍似眷恋的浅淡温存,挥袖与回眸之间,皆做万般缱绻,蕴着让人心动、心疼的欢喜。

“阿禾……”尉淮微微失着神,心跳乱了节拍,只想伸手抓住那若蝶翩然起舞的女子。

不晓是何时,不自觉的靠近,等尉淮意识到时,他已经来到了慕禾的身边。

慕禾早知他的临近,却没有说什么,缓缓止了动作,面上一热,似乎有些窘迫。

这支舞她还从未跳给旁人看过,纵然是无意之间给尉淮瞧见的,却还是让她心底有微微的异样。

正要问一句可是她吵到他睡觉了,腰间一紧,尉淮贴身过来,将她抱了满怀。

少年的声音似是梦中的呢喃,在他耳边轻轻问着,“阿禾,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