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夺目的是那天生的一对桃花眼。
其实这种眼形最是多情,只需稍稍含笑,便是道不尽的勾魂摄魄、璀璨风流。
可若真如此,又难免会让人觉轻浮。
好在这位桃花眼的云氏佳郎似乎很懂这中间的分寸,并不像个爱笑的主。
乌黑眸心深邃漠然,似有万千奥秘深藏其中,旁人偏又看不透。
这就使他的神色自带一份矜贵高华的疏离,宛如冰雪峭壁上的绝世名花,惊世绝艳,寻常人却只可远观、赞叹,不敢轻易起那攀折之心。
这般模样,可以说是很符合少女们对“皇子”的想象了。
似是听得动静,原本坐在客座上端着茶盏优雅垂眸的云焕侧目瞥了过来。
罗翠微一时没敛好打量的目光,两人便出乎意料地对上了视线。
她的唇角浅浅往上提了提,心中非常笃定——
若依照她个人对“美色”的准绳,云焕这种格式的,根本不算。
果然她还是更偏爱刚直疏阔的儿郎。
因云焕今日故弄玄虚,陈总管略有为难,似是不知该如何向罗翠微介绍他的身份。
看出陈总管的为难,罗翠微向老人家淡淡使了个安抚的眼色,镇定自若地与对方见礼。
在陈总管欲言又止的目光下,宾主双方都执了常礼。
一礼既毕,各自落座。
“五皇嫂……”
听得这个称呼,罗翠微眉梢淡淡挑起。
“安王殿下这不是叫我下不来台吗?原想着您今日是‘微服’前来,必是不愿张扬身份,我这才大着胆子行的常礼,可您这一声‘五皇嫂’,倒就显得我冒失了。”
自三月初进了昭王府之后,虽罗翠微诸事忙碌,期间又回了罗家一段日子,可专管皇室宗亲事务的还是每旬一次派来引礼女官,向罗翠微讲解相应的皇室仪礼规制及言行细则。
此时已是六月初四,整三个月的光景,该知道的规矩她自也都清楚了。
云焕侧过脸直直看向她,“若不称‘五皇嫂’,又不知该如何称呼才妥帖。”
他的唇角稍稍扬笑,那笑意却并未达眼底。
“今日来得冒昧,怕给五皇嫂惹来闲碎风言,这才着了常服,算不上什么‘微服’……还请五皇嫂勿怪。”
罗翠微心中冷冷轻嗤,这大尾巴狼装的。
既知来得冒昧,那你倒是别来啊?来就来吧,大大方方递帖子不行?
这假惺惺着一身常服,却又偏是少府专供皇室的银线云纹薄绫,摆明就是想让旁人觉得有鬼。
真够能恶心人的。
不过,腹诽归腹诽,罗翠微面上还是稳得住笑模样的,虽然有点假。
“倒是我心思重想多了,便不提这个吧。”爱怎么称呼怎么称呼。
罗翠微顿了顿,开门见山道:“安王殿下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并无大事,只是代少府跑个腿儿传个话。”云焕徐徐缓声,语气低柔如蜜酒浸喉。
“明日起就将开始为昭王府筹措大婚仪礼,有许多事需委屈五皇嫂劳心配合,还望五皇嫂近日切勿安排出府的行程才好。”
既少府已确定了筹措大婚仪礼的日程,那就说明临川那头局势已定,云烈返程在即。
“既是我自己的婚事仪程,那有什么好委屈的。”
从少府的安排中推测出云烈无恙,且即将归来,罗翠微心情大好,便有了闲心与云焕周旋了。
“就只这几句话的小事,竟能惊动安王殿下亲自跑一趟,实在叫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既不忸怩也不闪避,笑得舒展坦然。
云焕道:“也没旁的意思,只是一直没机会与五皇嫂见上一见,实在忍不住好奇。”
这回罗翠微没接他的话,反而拿食指指尖撑着下巴,满脸兴味地看着他,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就差没请旁边的陈叔叫人端盘瓜子来给她了。
“毕竟才递过婚书五皇兄便奔赴边关,叫五皇嫂就这样潦草失礼地进了府门不说,这三个月里还得独自担待许多场面,实在是委屈了。”
罗翠微敷衍地笑笑,“这有什么好委屈的?如此临危担当,不才更显得我情比金坚么。”潦草失礼怎么了?独自担当怎么了?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云焕温声一叹,仿佛经过诸多挣扎,终于淡淡脱口道:“睿王叔说,娶妻当娶罗翠微,所言不虚。”
夏日的晨曦清风温和带暖,自主殿正厅门口穿堂而来,拂起云纹薄绫轻贴他的身躯,俊眉修目淡垂,似又无限说不出的寂寥、落寞与遗憾。
“睿王殿下过誉了。”罗翠微心中一哂,已大约明白了他的意图,便不想再接他的废话。
这家伙多半以为今日能看到一个憔悴无助、愤怒幽怨的罗翠微,然后他就以春风化雨的姿态抚慰之?
之后再趁热打铁来往几回,这就能将她诓得心神荡漾了?呿。
如此拙劣的手段,未免也太瞧不起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