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阳光已经不刺眼了,可元和坐的惴惴不安,像是放在火下炙烤,她不安的乱动。
彦初一手按住她肩膀,“那你总还记得我吧,”
馥郁的香气飘散而来,元和闻得飘忽忽的,讷讷:“记得。”
“那就行了,等你什么都忘了,我就是你所有的记忆。”他一手轻捏了下元和的耳垂,“别怕,还有我呢。”
若是别人这样说,元和可能不会放在心上,但是说这话的人就是她放在心里的人。
她故意唱反调,“那我要是连你也忘了怎么办?”
“那你就每天都爱上我一次吧。”
花枝窈窕,美人以玉作骨,描出一副浓墨丹青,他很是无奈的叹息,“怎么又哭了。”
当柔软的尾睫处带出一点明亮的湿意,元和撇过头,小声道:“可我不想忘。”
“那我每天陪你回忆一遍?”
“嗯,从最开始回忆。”
“都依你。”
虽然在元和面前,彦初表现的放松自如。但在治病一事上,却很是强硬。
“还请公主想想忘事这种情况是从什么开始出现的。”太医跪地请安。
“也就这两日。”
太医也没见过这种症状,他深思:“那有什么前兆吗?”
“前兆?”元和回忆了一遍,要是说前兆那就是和温瑾随在一起时。
那段时间她虽然也贪睡,但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厉害。
她的一日三餐都是温瑾随做的,要是他想放点什么东西也很简单。
“微臣探脉,发现公主脉象正常,不过余毒有探头之势,可能是这毒性开始发散,微臣再给公主开一张药方,陪着喝应该能压下毒性。”
闻言,彦初眉头松了点,他点头,“药方开了拿来给我看看。”
*
元和失踪一事与被灭了满门的临文侯府脱不开关系,而临文侯是朝中保守派一党,保守派多为盛京中根深蒂固的世家,他们在朝中自成一派,手握大权。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所以圣上派太子前往边疆历练,意图夺回边疆兵权。而这次利用元和的失踪,圣上准备大干一笔,直接撤掉为首几人的官位。
因此,今年的中秋家宴与往年相比格外盛大,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皆带着女眷赴宴。
元和是同太子一同进殿的,觥筹交错的殿内瞬时静的几秒,元和能感觉到他们是眼带怜悯,目光之盛让她觉得很是不舒服。
一平常人家的姑娘若被歹人绑去了半月,若能再回家那名声肯定也坏了,街坊邻居爱嚼舌根的都会怀疑她贞洁还在不在。也没有人敢娶这种姑娘,都怕自己婚事不成反而喜当爹。
更何况这种事发生在尊贵的长公主身上,有好事者看好戏一样盯着刚进殿的彦初。
这位长公主可还有一位未婚人呢,就是不知道彦将军现在还愿不愿意接手了。
元和浸在这满殿的同情的眼神中,她偏过头避开那些视线,盯着桌布上的花纹,想着等父皇开宴后就找借口回去。
桌布上的旋纹看得人眼花,但元和执着的不肯移开眼。直到一人靠近,清香飘悠悠的围住她,温热的手握住她不安的交缠在一起的手,“怎么穿的这么少?”他漂亮的眉眼里闪过点心疼,转头对随侍的宫女说:“去给长公主拿一件外衣。”
元和不想再引人注意,她推辞道:“不用了吧。”
“手都凉成这样怎么不用。”彦初的手一直扣在她手上,一点暖意从手心穿遍全身。元和有点窃喜,又有点不好意思,她看了眼殿内的面色各异的众人,小声道:“好多人看着呢。”
彦初眉梢微起,语气轻佻:“怕什么,还能有人跳出来说有伤风化?”
的确没人敢道皇室的不是,那些以为能看好戏的人皆讪讪的收回了眼神,不过与元和对席的太子眼神不太好就是了。
宫女很快取来一件外衣,元和起身同她去偏殿整理衣裳,这次彦初没能如愿跟上去,元和笑盈盈的让他在殿中等着。
待她再次进殿,众人总算没有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了,她步向席位时眼神瞟过席间的舞女,水袖长舞间有伶人击鼓做曲。
其中一位伶人身姿挺拔,即使盘腿跪地,脊背也是挺得笔直,这些还都不足以让元和格外注意他。
让她真正警觉的是,他扶鼓的一只手上包着白布,每次举鼓时,白布总会飘然浮下。
元和死死盯着他的手,她紧拽着手心,指甲陷在柔软的掌心中,在她拔腿欲走时,殿中舞女忽而散开,击鼓的伶人跟着转身。
不是他,击鼓的伶人张相清秀,与关在牢中那位完全不同。
元和微松了口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仍旧不放心,支使两名御林军将殿中的伶人带下去关起来。
那伶人被带走时,还错愕的回头向高位上看了眼,但很快被御林军推搡着带下去了。
元和一直盯着那伶人被带出殿才收回眼神,她坐下时才惊觉自己的手心已然是冷汗淋淋。
殿内的气氛在圣上进殿时达到高峰,众臣皆跪向圣上请安。
“众位平身,即是家宴,便不必多礼。”看不出半点要责罚谁的意思,圣上依旧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待圣上宣布开宴后,舞女再次鱼贯而入,珍馐佳肴一样样的呈上。
有一臣子在祝词中提到合家团聚,勾起了圣上的哀思之情,他沉吟道:“为人父母者,当以子女为重,朕没有做好父亲,竟害的我儿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