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公安分局,临下车,白笙安又特意嘱咐她:“记住,只回答你知道的事实,比如说昨天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你确实和罗薇薇在一起,至于表象背后的东西,不要随便回答,少做烂好人,罗薇薇没你想的那么纯良无害。”
苏瑶看着他,觉得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带了一丝关心的神色,但是一闪而过,快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再看时,又仅剩下了冷淡,她全当自己眼花,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开门下车。
作证的过程中,苏瑶有些紧张,双手在桌子底下搅的紧紧的,那警察咄咄逼人,似乎不是求证,而是逼供,她神经本就紧绷,脑海里又反反复复想着白律师的警告,瞻前顾后加上心有余悸,让她对自己的遣词造句充满了恐惧,生怕因为自己说错话再惹来是非。
“快点,罗总确实是无辜的吧?她昨天和你在一起,哪有时间作案!”
那警员忍无可忍,狠狠的拍了拍桌子,这突兀的声音瞬间让苏瑶回神,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搓了搓指尖发凉的手,把自己的思路理清了,尽量镇定的回答道:“罗薇薇是不是无辜的我不清楚,我只能把我知道的告诉你。昨天下午将近三点的时候,罗薇薇在步行街遇到了我们,之后热情的送我们去医院,路上在主干道上堵了一个小时,四点左右罗薇薇把我们送在市医院门口,之后我们就道别,至于你说的其他事情,我并不清楚。”
那警员听了她平淡无奇的叙述,气急败坏的猛敲桌子:“你怎么能不知道,你是罗薇薇不在场的证人,要你作证你就好好做,少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苏瑶作证的过程,白笙安也在审讯室外头的监控器上看着,耳边是刺耳的吼叫声,他看着她惨白的脸,和微颤的双手,脸色渐渐变得铁青,他压着声音问一旁的人:“里头审讯的是谁?”
一旁的警员看他气度不凡,气场强大,面色又阴沉,生怕是上头检查的人,唯恐拖累了自己的同事,磕磕巴巴了半天也不敢说话,白笙安勾唇一笑,眼底寒意逼人,比不笑还让人毛骨悚然:“怎么,怕出卖了自己的好战友?非法审讯和强行逼供,你觉得哪个罪名不用摘他头上的帽子?”
那人哆哆嗦嗦的还在纠结,从监控器里突然传出来苏瑶清浅却柔中带刚的声音。
“我当然不知道!我能和你保证的就是这一时间段她和我在一起,至于她为什么会突发好心送我,为什么偏偏赶在发生命案的时间段和我偶遇,并且送了我之后又去干了什么,我一概不清楚。如果你仅仅凭着所谓的证人就能保证一个人的清白,主导一个命案的侦破方向,那你们刑警这个职位岂不是形同虚设?再说,真正的嫌疑人从始至终没有露面,而我不过是出于好意来作证的一个证人,你对我大发脾气,又吼又叫,我帮忙作证是道义,我一个字不说扭头走人你也不能奈我何。再大的人物我也见过,咬人的狗可从来不乱叫!”
说完,苏瑶拎了自己的包包扭头走人,白笙安从监视器里看着她娇小却不怯懦的身影,又气又笑。
待她出来,他刻意沉着脸,在她头上狠狠一敲:“你见过什么咬人的狗?”
苏瑶还沉浸在自己的凛然正气里不可自拔,被他一敲,吓得直哆嗦,又品了品自己说的话,似乎不是什么好话,含沙射影的骂了白律师,她憨憨的笑,道歉的态度格外诚恳:“刚才一时着急,口误口误,你别生气!主要是那个警察太气人了,一看就是罗薇薇的内应。”
“不错,干的漂亮!”白笙安欣慰的摸摸她的脑袋,看着她一脸的不解,戏谑道:“是我带出来的人,一点亏都吃不得,平时倒是看不出来你有这么大的脾气。”
苏瑶面红耳赤,不知道是羞还是恼,他似乎很热衷于戏弄她,偏偏又让她无计可施,她愤愤的跺了跺脚,再次声明道:“这不是吃亏,是原则问题!”
这场略带蹊跷的作证结束后,白笙安心里始终觉得这个案子不太对劲,偏偏案发现场他没有参与,这让他有种无从下手的茫然感,他问了个正在值班的警察:“死者李湘平的尸体在哪里,我可以看一下吗?”
那警察爱搭不理的看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说:“你是谁啊?你以为尸体是挂墙上的画啊?买个门票逮谁都能看!”
苏瑶吓一跳,心想这个人估计要完,这世上还没有敢这么和白律师说话的人,白笙安没有生气,神色自若,他皱皱眉,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叩击,有些不知道怎么处理眼前的场面,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说自己的名字,可是偏偏,这个丫头在跟前。
因此,他纠结半天,干脆说了声:“你们局长叫什么名字?”兴许他有局长的联系方式,也省了不少麻烦。
那警员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哼唧道:“我们局长叫什么名字关你什么事?我们局长也是你随随便便能说上话的人?真是想起哪出是哪出!”
白笙安的耐性被耗尽,仅有的一点客套也懒得维持,他冷了脸,眸中冷光乍现,开口说话时声音阴沉,带了显而易见的不耐烦:“趁我好好和你说话的时候回答我的问题,我没有时间陪你在这推诿扯皮!”
那警员心里还是不服气,但是不知怎么的,就被他犀利的眼神给吓到了,嘴里不受控的回答:“王志斌。”
白笙安勾唇一笑,从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无暇顾及他的神色,转身走人。
联系到了王局长,王局长自然是受宠若惊的把白笙安请到了办公室,把这个案子所有相关的资料都摆在他跟前,之后表情不太自然,几次欲言又止。
白笙安看资料的间歇抽空问他:“王局长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不用这么拘谨。”
王局长犹豫了一下,斟酌道:“那个……赵柯那个孩子是刚来局里的,好多东西不太懂,但偏偏家里头关系很硬,我也没必要得罪,我把他揪过来给你道个歉行不行?”
白笙安失笑道:“怎么,跟我说他有眼不识泰山?”
王局长局促的笑笑,白笙安满不在乎的说:“无知者无畏而已,不过他的性子太张扬,不适合在门面上,放在后勤吧,不然迟早出事。”
王局长如释重负的连连点头:“行行行,我听你的!”
看了整个案子的资料,白笙安并没有发现什么蹊跷之处,唯一比较特殊的是死者是在湿土里发现的,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对于破案肯定有关键性作用。
“我去看看尸体吧!”白笙安把资料收拾好还给王局长,起身准备往外走,王局长抱着资料小跑着跟上去:“白先生,尸体在解剖室里,你先过去,我去把参加尸检的人找过来。”
“嗯,好。”
王局长去找人,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挨个嘱咐了一遍:“这可是大名鼎鼎的白笙安,不敢怠慢,我们可得仰仗着他,要是没有赵柯那样强硬的靠山,就给我恭恭敬敬的,把话捋顺了好好说!”
一群人被这阵势吓到,连连点头。
而毫不知情的白笙安进了解剖室,解剖室里的工作人员已经把尸体准备好了,他上前看了看伤口,主要的伤口就是从背部刺到肺里的刀伤,有很明显的刺了两次的痕迹。
他摸了摸伤口的深度和切缘,深度不深,切缘也不是很整齐,说明凶手刺的时候力道并不够,所以才又补了一刀。
正看着,王局长找的人就鱼贯而入了,白笙安神色微动,抬起头问:“法医在吧?死者的尸检报告给我看一下。”
法医是局里的老骨干,但是平时都偏安一隅,并没有怎么见过世面,因此,即便在这个自己儿子辈的年轻人面前,也做不到泰然自若。
白笙安看了看报告,死者的死因是大出血加右肺裂伤,血象正常,除此之外,身上还有多处不同程度的软组织挫伤,应该是挣扎过程中受的伤。
尸体已经被清洗过,就算有什么蛛丝马迹也早被冲洗掉了,白笙安摘了手套道:“带我去死者家里看看吧!”
“好好好!”王局长迎着白笙安往外走,随手拍了拍一旁愣着的警员:“去,给白先生备车!”
“不用,告诉我地址,我开车过来的。”
出了门,刚下楼他就看到了在长椅上百无聊赖坐着的苏瑶,她的脚还没有完全好,跟着他也是拖累,于是,他快步走到她面前,行色匆匆的说了句:“我去死者家里看看,你可以先回去了,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苏瑶看了看自己的脚,想着估计是他嫌自己累赘,便没有多说什么,乖乖点头,白笙安居高临下的斜昵她一眼,冷哼道:“这个时候倒是挺乖巧听话的。”
听他声音里带了点冷嘲热讽,苏瑶态度赶紧一转,又说:“白律师,要不我和你去吧,我的脚其实没什么大碍,就是走的慢!”
只是,这么说完他还不高兴,冷笑一声道:“你去了能干什么?我还得照顾你!”
“……”苏瑶汗颜,心里吐槽,老佛爷,您觉得我到底该上哪待着?
到最后,苏瑶还是没去,不过白笙安刚走不久,她就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她试探性的打了声招呼,没想到那头却传来一道熟悉的甜美声音。
“是苏小姐吧?”
原来是拉别人下水却连脸都不露的罗薇薇,苏瑶调整语气,尽量显得平和有礼:“是我,罗总,你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