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越听罢,不答反问:“姨母请我过去小住?”
“我同意了。”
乔福来:……
之后这两日,乔越不仅摸清了这个家的规律和节奏,也大概弄清楚了乔家的人脉关系,这些主要是听乔福来和王贞娘说的。乔福来看儿子不是说笑,心里有点高兴,乔越以前很不爱往外走,难得他愿意出门,换个地头透透气也好。
至于王贞娘,闲着没事同儿子回忆从前,说她和两个妹妹多亲近,让乔越到了万府不用拘谨。
“没事,娘陪你去,娘也有些时候没见你姨母,怪挂念的。”
“既准备出门,还是让香桃伺候着?回来再换?”
乔越摇头,说直接换,他还准备带上选出来的马铃薯去县里,就在那头完成育种。陈乡这边种薯的手段还很原始,是把整颗一块儿种下,不会省料,也不讲究个疏密,更不会搭配肥料……这样播种需要的马铃薯多,收成少,亏得很。因为目前的条件不足以实现杂交,这一季他倾向于从收上来的马铃薯里选择品质好的做种薯,通过科学育种科学种植来实现增产,做得好的话,也能翻不少收成。
乔越把这两晚上他梦见别人种地的事告诉他爹乔福来,他爹脑子活泛,问他想做什么?
“想让你留几亩地给我。”
“做何?”
“种马铃薯。”
乔福来正要否他,只见儿子忍着咳意满脸认真看过来,他看起来不像在说笑。乔福来闷头想了想,一边想还端过茶碗灌了两口,说:“我乔福来有点家底,匀几亩地给我儿做消遣无妨,收成差甚至于说亏本也无妨,只是梦见的东西能当真?你身体又吃得消?”
别说种地,乔福来都不敢让乔越读书去考功名,就怕家里这棵独苗苗累死在书案上。
大夫都说他受不得劳累,想活得长久得千万注意仔细养着。
乔福来将担心道明,便听乔越应道:“我口述,让下人做,累不着,爹你允我试试。我近来夜夜看人种地,不只是马铃薯,还有稻还有麦还有豆,他们收成极好,我不试试总不甘心。”
看儿子一脸坚定,乔福来还生出些许豪气,心想儿子虽然病弱,精神气像他老子!
“爹给你划块肥地,想种就好好种。只是切记别累着自己,否则你娘不会饶我!她得天天在我耳边嚷嚷说谁就缺这几颗马铃薯吃?儿胡闹你不拦着?”乔福来说着哈哈大笑,乔越眼中也有笑意,不过只是转瞬,又变回平常模样。
王贞娘不知道相公正调侃她,正使唤巧姑布置车厢,让她多铺几层垫子,等乔越坐上去能少点颠簸。收拾过马车,她转身清点行李,尤其是乔越要吃的药,药引药方都带着,还带了几副抓配好的。
而乔越呢,他带着阿寿叔选择种薯,想着把挑出来的拉去县城育苗,那几亩地让爹安排人深耕,到时机就可以规划移栽了。
听过预留的土地面积,算好需要的种薯数目,选足之后,乔越心满意足准备出发去康平。
夏夏那个白眼狼表哥是康平县丞的儿子,自家那个据说十分能耐的姨父则是康平县尉,冥冥之中上天还是有安排的。
访亲得事先知会到,乔越带阿寿叔选种的时候,乔福来就安排人去过县里,万府那边听说姨太太要带表少爷过来小住,高兴得很。厢房已经拾掇出来,而当家太太王锦娘日日都盼着,总念说不知大姐今日能不能到。
母子到的时候,那画面美得可以,乔家的马车停在前头,后面还有牛车跟着,车上堆了不少麻袋。
王锦娘哭笑不得,说:“大姐你来我府上小住还带口粮?说出去我这做妹子的哪有脸?不被人戳脊梁骨?”
哪怕这一路都在自我安慰,王贞娘还是没脸看别人表情,她艰难的解释说:“这不是口粮……”
“收上来的瓜果新米?带这么多?”
“也不是……”
话卡在嗓子眼,王贞娘半天没憋出来,看亲娘这样乔越喉咙发痒,想咳,他接过话,招呼出门相迎的妇人说:“姨母好,那是我的行李,可能要占你府上一点地。”
作者有话要说: 乔妈:神他妈的行李!访亲的时候能不能别搞这种骚套路?!
☆、第188章 农家子的荣华路
王锦娘后来才听她大姐说起前因后果,原话是:“我怀他时照顾得不精细, 使他生来吃了许多苦, 我又只得一子, 难免多疼一些, 都是让我惯出来的, 可我也没法子。我们家这个就是讨债来的, 当你面还乖觉,平常谁也降他不住……”
这话越听越糊涂, 王锦娘凑近一点,问:“那袋子里装的什么?外甥说是他的行李。”
“……哪是什么行李?前头有一日, 他恍惚做了个梦,梦里有人在种薯,那人一种一整晚, 他一看就是一整晚, 第二天醒来说清清楚楚都记得,那是天老爷在教他做活, 非要跟人家学, 还找老爷拨了片地。”
“他带来那几个麻袋子里装的就是种薯, 臭小子一颗颗选出来的, 说出门访亲也不能耽误他的大事。”王贞娘说着都想掩面, 她真是没法子, 叹口气道,“我想着咱们是亲姐妹,感情极好的, 你做姨母的总不会嫌弃他,才任他来这儿丢人,换做去别家,真是万万不敢由他胡来。”
王锦娘听完笑了一会儿,平复过来浑不在意说:“但凡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总要找点乐子,在县里这些年我听过不少荒唐事,外甥这个委实不算什么。从前听你说外甥对什么都无兴致,这回难得他想做点事,大姐你且由他去,亏也不过是几袋薯,要是有那么丁点可能做成了,说不准还能青云直上呢。”
试想百姓要糊口军队要打仗,哪样不要粮?
当然,王锦娘也不是当真相信外甥能搞出名堂,她就是顺嘴一声安慰。想着不说乔家有二百亩良田,旱地也有足足百亩,给他糟蹋几亩有什么关系?
似这般谈过,气氛才轻松一点,王锦娘又道:“我年年给大姐去信,请你过来小住,你皆不应,今年忽然应了,唬我一跳。”
“往年放不下我儿,岂敢轻易离家?这回进县里还是他点头应的。”
“外甥倒是开朗了些,今儿个还冲我问好,不像大姐往常说的那般不通人情。”
王贞娘笑了笑,说他近来有些变化,从前极少开口,如今每天能讲几句,只是有些噎人,左右他说的不中听别搭理他就是了。
“瞧大姐你说的,我还能跟外甥计较?我心疼他都来不及,这孩子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我这当姨母的再清楚也不过了。”
王贞娘又关心妹子一番,听锦娘说哪里都好,看她气色也的确好,便放下心,转而问起芸娘——
说到这个,就难免让人叹气。
三姐妹里头贞娘嫁了乡间地主,家里地多粮多,日子松快。锦娘她男人是县尉日子更不用说。唯独芸娘,说差也不差,男人生得仪表堂堂,没丁点陋习,只是气运不足。
他想走科举这条路,偏偏几届考下来都没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