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边。”长念指了指内室的软榻。
叶将白的眼神顿时深邃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那软榻,又看了看她。
“想什么呢?”长念咬牙,反手用肩将他撑起来,往软榻的方向一推。
叶良吓得伸手去扶,叶将白却笑:“不用管。”
明白他的意思,叶良也没别的反应,微微一躬身就退去了门外。
长念撩起袖子就坐去叶将白身后,双手以雷霆万钧之势举起,然后温柔地落在了他的额角,轻轻按了按。
叶将白低笑:“这倒是许久也不曾享受过了。”
赵长念按头的手法极好,总能让他脑子里紧绷着的弦慢慢松下来,眼皮发酸,浑身都放松。但自从两人闹翻,她就再没给他按过了。他也试过别的丫鬟的手法,没一个能像她这样令他安心。
“林茂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他难道也要叛你?”察觉到这人完全松懈,长念才问了一句。
叶将白躺在她的腿上,闭着眼答:“不是背叛,林茂不会背叛我,许智也不会,只是他们都对我有很高的期望,怕期望落空,所以会对我加以试探。”
他们的行为和姚重夜有本质区别,叶将白是不会怪罪的,只是心里怎么都不会舒坦。
“一开始我觉得,这条路是为自己而走的,可后来,就变成了别人在推我走。”叶将白自嘲地道,“所以现在我分不清楚,这条路到底是不是我自己想走的。”
长念听着,小声唏嘘:“这么一看,我倒是比你轻松。反正我不起眼,能成事是好的,不能成也不会太意外,尽力而为就好。”
叶将白睁眼,疑惑地看着她问:“你是为什么想当皇帝?”
这个话题,旁人是万不能讨论,也不敢讨论的。但眼下软榻上这两人说起来却是自然得很,就像是问“你午膳为什么要喝鸡汤”一样。
长念老老实实地回答:“一开始是因为我不想让大皇子继位,但后来我发现,我挺适合坐皇位的。”
叶将白哼笑:“殿下倒是不谦虚。”
“这种事,谦虚又没什么好处。”长念嘀咕,低头看着他道,“要不国公考虑考虑,你做你的奸臣,我做我的明君?”
“想得美。”叶将白斜她一眼,“皇权争斗,只进不退,谁的背后都是万丈深渊,哪儿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让我考虑的?”
长念撇嘴:“就随便说说罢了。”
叶将白阖眼,眼里暗光流转,不知道在想什么,长念只觉得手指下这人的肌肤又紧绷了起来,忍不住就斥他:“别想了,好生歇息。”
“我睡不着。”叶将白有点委屈。
长念微微一笑,一巴掌就将他脑袋拍在了枕头上,然后摸着他的睡穴一压。
一阵酸涩涌上眼皮,叶将白咕噜了两声,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只是,哪怕是睡着了,他好像都被困在梦魇里,俊眉紧缩,浑身紧绷,眼尾隐隐透出一股子凌厉来。
长念托着下巴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觉得,辅国公也委实不容易。
第195章 春末宴
春末宴办得隆重而热闹,朝中百官,甭管是赵长念一派还是叶将白一派的,都悉数到场,武亲王和姚阁老来的时候,行宫的庭院里已经站满了人。
“国公呢?”武亲王侧头问。
姚重夜上前答:“在里头和人说话,七殿下也刚刚才到。”
武亲王看向姚阁老,后者颔首示意,在人群里找了一会儿,寻到了许智。
“许大人。”姚阁老低声问,“国公当真要下决心了?”
许智恭敬地朝他拱手,道:“阁老放心,国公上次未曾动手,实在是因为时机不到。今日已经都准备妥当,这是母蛊,若子蛊吞下,以针扎母蛊,受蛊者即会疼痛难当。”
姚阁老一喜,伸手就要去拿,许智却是顾忌地往回一收,道:“此物关系七殿下性命,倒是不好轻易予人。”
“许大人,你我也有多年的交情,还这么见外不成?”姚阁老嗔怪地道,“我要七殿下的性命做什么?不过是为了心安!只要国公当真舍得下,那我等必将重新追随国公。”
许智赔笑,看了看他身后的武亲王。
“这个你别误会。”姚阁老满脸严肃地道,“老夫与武亲王不过是刚好同路,所以一起进来,断是没什么私交的。”
“恕在下直言。”许智叹息道,“姚重夜是您的人,叛国公而投武亲王,国公会如何看您呢?您说与王爷没有私交,在下是信的,但国公未必相信。”
姚阁老微微不悦:“国公就是太多疑。”
“谨慎而已。”许智道,“若阁老能让国公放心,这母蛊自然放在阁老手里也无妨。”
眼神微动,姚阁老想了一会儿,将许智拉远些,低声道:“我如今接近武亲王,也不过是为了将来能给国公多些情报。只要国公能下了这蛊,那我二话不说就给国公负荆请罪,并将我所有知道的事全告知国公。”
“以何为证?”
姚阁老伸手就扯下腰上玉佩:“以这我姚家祖传玉佩为证,你总该信我。”
他是姚家族长,祖传玉佩便是信物之一,分量是足够的。许智伸手就收下了,然后大方地将母蛊递给他,并小声道:“开宴之后,国公会敬七殿下一杯酒,酒里就有子蛊,到时候阁老可自行验之。”
“好。”姚阁老笑着点头。
四周的人都在交谈,显得分外热闹,姚阁老抱着母蛊穿过人群,去了个偏僻的月门边,把那蛊盅塞给了武亲王。
“人已经准备妥当了。”武亲王笑道,“阁老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