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围观的人太多,她看得也不真切……但从她所处的角度来看,徐女士是对着俏俏的方向,把那个玩具机器人给砸到了地上的。
所以沈曼很担心俏俏会受到伤害。
她果然眼尖地看到女儿的手背上有几粒殷红的血迹,而在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雪白被单上,还有着另外几滴血迹……
徐女士也看到了俏俏手上的血迹,得意洋洋地说道,“看吧,这就是报应!让你孩子也受受我孩子受过的苦!不……你孩子再苦一百倍,也不如我孩子可怜……”
沈曼顿时秀眉倒竖,杏眼圆瞪!
但想着这也是特殊时刻,沈曼只得按压住心中的怒火,抓起了女儿的手急切地问道,“俏俏,你哪儿疼啊?快告诉妈妈。”
小姑娘却茫茫然地看着妈妈,大脑袋拼命的晃。
沈曼又皱起了眉头。
……不疼?
可这都流血了,怎么会不疼呢?
沈曼又看了看女儿的手。
仔细地观察了好一阵子,她终于确定,女儿手背上的肌肤是完好的,这血迹……也不知是从哪儿喷溅上来的。
“妈妈,妈妈妈妈……俏俏的机器人……”小姑娘委委屈屈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机器人,眼里盛满了清澈的泪水,眼看着就要跌出眼眶了。
沈曼安抚了女儿几句,也没顾得上那个玩具机器人,眼睛只是不停地扫视着女儿……想知道到里是女儿的哪个部位出了血。
她突然在床上发现了一枚带着血迹的针头!
沈曼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想着这病房里就只有小男孩一个病人……她的视线立刻转移到小男孩的两只手上。
她眼尖地看到小男孩瘦小的胳膊上,鲜血兀自汨汨地淌着!
只是,那小男孩仍然在哭泣,还倔强地转过头看着窗外,对母亲徐女士的责骂无动于衷。
沈曼“啊”了一声,也没顾得上吱声,先是眼疾手快地就按下了小男孩床尾板上的叫人铃……
“我早就说了,亨利公司的人都没安好心!哼,看看……你们一来,就吵得我儿子不能好好休息!你们也是大公司,敢做就要敢当……早点儿把钱赔给我们不就什么事都没了?那么大的公司还要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这下子报应来了吧……我早就说过,你们亨利公司的产品不行!这个垃圾玩具还不是……也会让小孩子受伤的……”徐女士仍在那里喋喋不休道。
沈曼忍不住了,低声喝道,“你看清楚一点!不是我女儿受了伤,是你儿子受了伤!你刚才抢玩具的时候,把种在他胳膊里的针头给拔了出来……你看,到现在还在流血呢!”
徐女士愣了一下。
当她看清楚,鲜血确实是从她儿子手臂上的种针头处淌出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急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就是你们带来的玩具有质量问题!是你们带来的玩具把我儿子弄伤了,才会流这么多血的……要不是你们,我儿子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嘛!我跟你说啊,你就留在这里不许走!我马上报警!”
病房里突然响起了俏俏的大嗓门,“没有!机器人没有坏!它还在地上走……还会说话,还会转弯,俏俏的机器人没有坏!”
众人一看,果然看到方才被徐女士狠狠摔在地上的机器人不知何时已经爬了起来,又开始行走而且发出音乐声效了。
护士赶了过来查看小男孩的情况。
徐女士不依不饶地拉着护士说道,“护士,我要报警的,你要给我开验伤证明……我儿子的血可不能白流……”
护士说道,“徐女士,您儿子的情况不严重,止了血就好了。”
说着,护士查看了一下小男孩的情况,又吩咐另外一个护士拿了个急救箱过来,两个护士拿着涂了酒精的棉签在小男孩的胳膊上压了一阵子就止住了血。
“好了,没事了。”护士对徐女士说道,“你孩子的情况真不严重,回家疗养比呆在医院里强……我们早跟您说过了,小朋友的手指受了伤……这真的只是一个很小的手术,而且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根本不需要住院治疗,您说您让这么小的孩子在医院里住了这么久,小孩子他怎么高兴呢?”
“这么小的孩子,治疗了这么几天以后本来都已经好了,可您还要求我们天天给他打针挂水,是药三分毒您不知道吗?我们也是没办法才应您的要求,在他手臂上种了个针头天天挂水的,我们也跟您千交代万交代了,一定要注意他的胳膊……可您……”
徐女士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
“妈妈,我想回家,”小男孩鼓起勇气说道,“我想和小军一起去玩沙,我想回家,我想爸爸了……”
一提起孩子的父亲,徐女士更是大怒,抡起了巴掌就朝小男孩扇了过去。
沈曼眼明手快地架住了徐女士的胳膊。
“小孩子懂什么呢?”沈曼劝道,“你为什么要把你的情绪完全驾凌在孩子身上?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听到没有?他说他想他爸爸!他也不问问他爸爸是什么人……我怀孕的时候,他就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搞三搞四,我还在坐月子,他就提出要离婚……不管我怎么挽留怎么改变,他就是铁了心的要离婚……孩子才一岁多,我们就离了,然后,然后他带着那个小狐狸精快活潇洒去了,我就要心甘情愿地替他养儿子……我,我凭什么啊!”徐女士貌似疯颠,歇斯底里地骂道,“滚!你给我滚!我教训我儿子,不要你管!”
沈曼静静地看着徐女士。
看起来,徐女士也是个失意人。
并且她跟前世的自己也有几分相像,都是把一切都放在了男人的身上。
大约她们的不同之处在于,也许前世沈曼的不幸有一半是她自己造成的;而徐女士的不幸却主要是男人造成的……
沈曼深呼吸了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和缓一些,“如果当初你不愿意要孩子,那么在离婚的时候你就该和前夫约定,把孩子的抚养权给他……可你既然选择了想要亲自抚养孩子,这也证明着,其实你还是很爱孩子的,对吧?既然你爱孩子,又为什么不让孩子知道你爱他呢?”
“我知道,站在陌生人和亨利公司的立场上,就算我说再多,恐怕你也不爱听;可我也曾作茧自缚过,所以我理解你的感受。我奉劝你,不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放在别人身上……因为你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自己,你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切是不是你自己造成的!”沈曼继续说道。
徐女士瞪大了眼睛。
沈曼怔怔地看着窗外,低声说道,“俗话说‘凡事先思己过’,当别人对你不公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先想一想是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如果是,那就积极改变自己……如果一切真的已经无法挽回,至少你在下一个合适的时机遇到了合适的人的时候,他就不会再那样对你了。而如果那人对你不好,那并不是你自己本身的问题,那你又为什么要在意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是怎么想的?你应该尽快离开,寻找下一个转机才是……”
徐女士陷入了怔忡。
其实同样的话,她在亲友口中听了已经不下百十遍。
但哪一次都不如这一次来得震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