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氏笑了笑:“明明是你聪慧,才想到了这么许多事情。换成阿岫,怕给她十个脑子也想不过来。就是王氏,也以为这次我是被她天天攻击给弄怕了,才不敢对此事有什么想法。”
小陈氏平素是个温柔性子,体格小巧,身材纤细,圆亮的眼睛似乎总含着一层薄薄的水光。除了谢臻和谢清岚知道她是个坚定的女子外,其他人被这副外表欺骗,总是以为是个顺从懦弱的人。王氏同小陈氏不合这么多年,总是败落下风,也不完全是因为谢臻的宠爱。
毕竟是世家出身,遇见问题时的眼光和对事情的处理甩了王氏何止八条街。
母女两个经过这一番交谈,明白了彼此的想法,更觉贴心。
谢清岚想想,还是决定告诉小陈氏实情:“阿娘,入宫的事情怕是没有办法了。宫里那边已经来了人,专门观察我,而且还让静怡郡主也掺和了进来。”
小陈氏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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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岚拉着陈氏走后,谢清岫也万分尴尬难过,和王氏也没有在赵氏这里久待。
临走的时候,赵氏特地说了,既然谢臻没有来,那王氏便同谢清岫住融翠院,小陈氏便同谢清岚住漪澜居。今天晚上先一起用膳,同从部里回来的谢致父子四人见个面。
谢清岫答应后,也拉着自己阿娘从花厅出来,一路走回融翠院,命丫鬟守好门,决心自己同阿娘也好好说说这件事情。
王氏一进屋便仔细打量屋内的摆件,点点头满意地说:“好歹是给我们阿岫特地准备的,有嫡女的样子。”
谢清岫无语,差点嘴里就吐出一句“娘,屋内摆设各个院子都差不多”的话,硬是憋在了嗓子眼里。不用想也知道,她阿娘要是听到这句话,肯定暴跳如雷,指责赵氏不尊嫡庶,看不起她是“谢家唯一嫡女”的身份。
在京城被阿姐带着混了这么久,谢清岫如今也算勉强会了点本事,她想了想,接了一句:“全是伯母和大嫂子给帮忙准备的,伯母还说了,如果我缺什么只管问大嫂子要。”
哭嚎了半天,王氏也泪了,她坐在红木椅子上,舒舒服服的直了直腰,说:“勉勉强强吧。”
半年没见,谢清岫早和原来不一样了,此时看母亲这样说,再没有一点想要跟风的意愿,取而代之的浓浓地无奈:人家明明精心准备,用心良多,而阿娘却非要端出来高人一等的架势,换作她是伯母和大嫂子,怕是会气得饭都吃下去。
谢清岫决定放过这些凌杂的琐碎事情,单刀直入和阿娘好好说说心里话:“阿娘,我真的不想入宫。”
原本已经露出笑靥的王氏顿时火了,她恨不能从椅子上跳下来,伸着手指谢清岫:“你这个不争气的,我为你操了多少心,想了多少办法,才得了这么一个主意。你竟然不要,还说我糊涂。我就知道谢清岚那个小贱人没安好心,竟然不知道使了什么鬼把戏,让你猪油蒙了心,说出这种话来。”
谢清岫被自己阿娘说的话也是气到了,在京城权贵世家面前,她都没有被人如此说过,偏偏到了阿娘这里,又是拿手指她,又是骂她,说出来的话粗俗不堪,简直无法入耳。
“我怎么了我?阿娘你想想,进宫后上有皇后坐镇六宫,下有各地佳人争夺帝宠,进宫有什么好的?阿姐的婚事那么着急,不就是想赶快跳出这个坑嘛?”
王氏气哼哼地说:“那是她原来跳不进去,现在有了机会,这不立刻抢了去。我为你着急的不得了,你瞧那个贱人,又是同靖国公府张罗关系,又是往齐州送信,她女儿还不是婚事不顺。可入宫不一样,那是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是,皇帝有正宫娘娘,你入宫后只能做小受气。但你当在外面婚配了,嫁为一家主母便不受气了?我跟你说,这天底下就没有不受气的地方!在外面受气,还不如去宫里面,若是诞下皇嗣,日后封王,你可是老太妃了,到时候儿子再得用,谁敢瞧不起你?我怎么就有你这么想不通的女儿,真是要命了。”
如果说小陈氏退了一步,除了没有正室的身份,其他的可谓样样不缺。丈夫的宠爱,家族的支持,府内众人的尊重,这些王氏一个都没有,她的人生只剩下两样事物:当家主母的身份,谢清岫这个女儿。
如今,主母的身份为女儿挣得嫡出的脸面,这个笨女儿还不知道珍惜,直直的把机会往外推,王氏也快气死了。
谢清岫听了王氏的这番话,直接脆生生地反问:“得帝宠,生儿子,那是想生就生的嘛?!”阿娘也想有个儿子傍身,可这么些年下来,爹爹进她房的次数屈指可数,阿娘也不过侥幸有了自己这么一个女儿。她们家还不算是豪门贵族,爹爹只是正三品的外放官员,后院只有两个女人,阿娘就已经如此凄惨。等到了宫里,同满宫美人争夺帝宠,这种激烈程度,她岂不是度日如年?
女儿的反驳一箭射入王氏的心口,泛出这些年的破烂事儿,扎得她更是火气上涌,狠狠地说:“就是不生,在宫里吃穿不愁,享尽荣华富贵,有什么不好的?”
谢清岫觉得自己跟阿娘一点没办法沟通交流,明明认为阿娘说的不对,却找不出反驳的语言,要是阿姐在这里,怕早就说出一长串难以令人反驳的话了。自己同阿娘在这里絮叨,只能脾气越来越糟糕。
她留下一句“我不跟阿娘从这里说这些混话了,反正,我就算是去榜下捉婿,也不入宫!”扭头推开门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