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点,大殿一阵默然,没有人叫好,也没有人反对,因为这不是一条计策,而是一阵马屁。
李义府口中的隋朝名将长孙大人是何许人也?正是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的老爹长孙晟,也是李世民的岳父,群臣即便不认可,也不敢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
李世民不置可否地一笑,视线环顾一周突然问道:“鸿胪卿余长宁何在?”
听到陛下叫自己的名字,余长宁立即快步走出拱手道:“臣余长宁在此。”
李世民笑道:“余卿为大唐忍辱负重潜伏突厥多年,不仅担任突厥国师,而且还与甄云关系匪浅,一定非常了解突厥汗国的情形,不知你认为李御史此计如何?”
余长宁断然摇头道:“此计虽妙,但用在如今的突厥汗国却是不行,甄云何许人也?怎会轻易上当受骗?”
李义府听到有人竟反驳自己的提议,不由反诘道:“余大人此言差矣!若甄云不会轻易上当受骗,怎会被大人你骗得团团转,甚至还傻到与你结为了夫妻?”
李义府此言乃是无心,但听在余长宁耳朵里却变了味道,甄云已经成为了他不可触碰的伤心往事以及逆鳞,怎容他人如此揶揄嘲笑?
于是乎,一股恶气从心底陡然窜起,余长宁大笑开口道:“李大人说得不错,甄云她的确笨,但是就这么一个笨女人,却使得漠南为之天翻地覆,使得十五万王师灰飞烟灭,使得强盛的薛延陀成为过去,使得整个漠北都臣服在她的脚下,拜托李御史说别人笨的时候,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看里面装了多少狗~~~~~~屎,为何甄云这种笨女人都能够称王,你堂堂的李大人却还是一名小小的监察御史呢?!”
一番嬉笑怒骂,顿使殿内的群臣们全都面颊紧绷,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李义府落了一个大红脸,神情好不尴尬,身躯也是气愤得瑟瑟抖动,颤声道:“余……余大人,下官好言好语,为何你却口出如此诛心之言!实在视朝堂礼仪为无物。”
出了一番恶气,余长宁对着面无表情的李世民,以及群臣拱了拱手道:“陛下,诸位同僚,下官或许在突厥呆久了,言语恐怕有所失态,还请诸位见谅。”
话音刚落,突然朝班中走出一人,绯色官服须发皆白,正是御史中丞宇文节,绷着一张老脸亢声道:“陛下,老臣听闻余鸿胪离开突厥之后,曾用书信对突厥汗王甄云言明一切,致使甄云伤心欲绝从而摒弃了与大唐的结盟,所以才酿成了今日漠北剑拔弩张的形势,老臣在这里想问余鸿胪一句,可有此事?”
在御史大夫不常置的大唐,御史中丞已是成为御史台长官,就如同以后的纪高官一般,而且御史还有一项让官员们闻之色变的权利,那就是可以弹劾百官,即便是有小小的问题,被御史们盯上,那也会惹来不小的麻烦,如曾经在数次战斗危险中保护过李世民性命的左卫将军丘行恭就因“与兄争葬母”被御史弹劾受到除名处分;唐初名臣房玄龄、魏征、温彦博、李靖也因“军令无法”被御史弹劾;由此可见御史们惊人的权利,今日大臣们见御史中丞亲自向新晋鸿胪卿余长宁发难,无疑不是噤若寒蝉。
余长宁淡淡笑道:“确有此事。”
宇文节白眉一抖,冷冷开口道:“身为大唐重臣,竟泄漏重要消息给突厥汗国,余鸿胪如此行径实乃难以说得过去,老臣今日当殿弹劾鸿胪卿余长宁,请陛下派人彻查余长宁通敌之罪。”
一席话犹如秋风过林,大殿中顿见肃杀,话题也从商讨应对突厥汗国,变为了弹劾鸿胪卿余长宁。
李世民点点头,望向余长宁沉声问道:“余卿,此事你要如何解释?”
按照弹劾规矩,此刻被弹劾者应该当殿摘下自己的官帽,详细向陛下以及群臣讲明具体原因,余长宁虽然为官不久,但这些基本的规矩还是知道。
闻言,他又是一笑,伸手将自己的幞头取下,淡淡道:“启禀陛下,微臣离开漠南之时,却有一封书信留给突厥汗王,而且也是在这封书信中,微臣对突厥汗王言明了事情的一切经过。”
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语落点,群臣全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如此一来,余长宁岂不是坐实了自己的通敌叛国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