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初珍想了想,才柔声对靖安说:“阿羲你是知道的,我自嫁给殿下以来一直无所出,说来不怕你笑话,母亲香油钱都不知捐了多少。想来是我子嗣缘薄,也不敢强求。但这次好似是真的有了,母后那里我也不敢说,怕她空欢喜一场。御医请脉也没多说什么,我也就当个念头想想,万一是真的有了呢。”
靖安手中的茶轻轻放下,心里有些难受。
“阿羲你便当没听到吧。”朱初珍强自笑了笑,前日御医才请的脉,她瞎想些什么呢。
“是真的,表姐。你真的有了身孕,快三个月了。”见朱初珍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靖安又补了句。
“这……”香岚直接傻在那里,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表姐你别怪我瞒你,实在是宋御医诊出来时月份尚浅,无法确定。再加上怕孩子小气,母后当时病的又重,我才不敢说的。前日宋御医确诊了,我就想寻了机会告诉你的。”靖安拉着她的手哄道。
“阿羲你……你瞒的我好苦啊。”饶是朱初珍早被磨的处事不惊,此时也是百感交集,喜上心头,泪上眼眶,偏过头不想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样子。
靖安哪里肯依,捉了她手只一个劲的讨饶。
巧儿使了个眼色个香岚,见她仍是呆愣,不得已只得自己上前替三皇子妃擦擦眼泪,整理仪容,细细劝慰道:“这是高兴的事,三皇子妃可切莫再哭了,如今您是双身子的人,得多为孩子想想。”
“我还怪道,当初你这丫头怎么无端端的就把香料,剪刀什么的都收走了,还有那每日送来的药。”朱初珍开始是得失心重,当局者迷,如今再一想,还有什么转不过来弯的。
靖安见她言语虽嗔怪,却没有责备的意思,心里也松了口气,总不想因这事和表姐生份起来。
“表姐勿怪,是阿羲委屈了这孩子,待他出世我一定备上份厚礼。”
朱初珍情绪缓了过来,一时也觉得不好意思,故作正色道:“我不过说说,你还当真了啊。那般情境下,你顾虑的也是对的。”
“就是啊,姑娘!如果当初就知道了,娘娘肯定会送你回府的,不说其他,府里那些侧妃姨娘们就……”香岚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越看公主的安排越觉得满意,简直恨不得自家姑娘直接在这里生了小主子才好,哪像在府里,活得战战兢兢。
“噤声!”朱初珍皱眉横了她一眼。
“表姐,我是觉着这事待三哥生辰后,你回了皇子府再公开吧,一来是足了月份,不怕孩子禁不住,二来这其间也少些波折,你说是不是。”靖安低眉抿了口茶,目光复杂。
香岚想着这法子是再周全不过的了,到时直接告诉殿下,殿下要如何安置皇子妃,这管家的权利怎么分派,都由殿下做主,就不怕那些侧妃妾室趁着皇子妃没回府暗地里耍阴的了。
朱初珍显然也是想到了,点点头:“阿羲长大了,竟能为我做这些长远打算了。”
“我只盼有一日,三哥和表姐不要怪我才好。”靖安低头喏喏道,抬头却见朱初珍只是低头望着小腹,满眼的欣慰满足,幸福就这样轻易的在她眉眼间流泻开来。
“阿羲!你说什么时候才会感觉到胎动呢,这里竟然真的有孩子了,有了我和殿下的孩子!”她笑着拉过靖安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满心欢喜。
孩子,靖安有些畏惧的轻轻摸了摸,她原本也执着过,后来却不敢奢望了。
“真好,表姐,看着你和三哥这样,真好。”她笑得眉眼弯弯,遮住了眼底泛起的水光。
巧儿跟着靖安出了安宁宫,她未上步撵,只是慢慢踱步,过了会儿,巧儿只听见靖安冷声道:“传话给谢谦之,尽快动手,否则到三皇子生辰,便是自损八百我也叫王婉一尸两命。”
六月二十七,三皇子楚丰生辰,宫中早有贺礼赐下,而更为难得的则是安宁宫今年竟另备了厚礼谴靖安公主送来。
到了楚丰生辰当日,车水马龙将三皇子府门前堵得水泄不通。
“公子小心。”书言扶着谢谦之下了马车,有同科的官僚是第一次见他,慕名上前寒暄。不可否认的是上来攀谈的人多半是因为之前的传闻而存了试探之心,但一番交谈下来,观其气度,察其言谈,对这位少年得志、名动仕林的谢家宝树不免高看一眼,生出结交之心。不多时以谢谦之为中心的一干同科新贵便热闹起来,倒是叫后来的谢弘、王显、张家兄弟等失了光彩。
管家见此急忙上前道:“众位贵客在此站着倒显得我们招呼不周了,府里早备下美酒佳肴,还请内再再聊。”
“靖安公主到,三皇子妃到。”话音刚落,远远的便传来了通禀声,仆从侍女们闻言早跪了一地。
王显戏谑的瞥了谢弘一眼,张鹏举武将出身可没那多顾忌,直接一巴掌砸谢弘肩上:“驸马爷,这趟没白来吧。”
谢弘剑眉微挑,笑容爽朗,毫不客气的砸了他一拳:“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金玲声渐近,禁卫军秩序井然的护送着车驾到了府门前,簪花的宫人们扶了二人下车,一时间只闻声声参拜。一干接到通知的管事嬷嬷们匆匆赶来,拜见了靖安,跟朱初珍问过安后便机警的跟在了主母身后。
“娴侧妃在后苑招待女客,一时无法脱身,说就领着众人在内院恭候公主和娘娘了。”
朱初珍闻言也不过神色淡淡,靖安倒是笑着冲她点点头,看来三哥还是很爱重表姐的。只是笑颜方展便在看见那人时被渐渐变冷,眉眼冷凝,她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才会再相信谢谦之。
觉察她步伐渐急,朱初珍不由得换了句:“阿羲,怎么了。”
她方缓了脸色,强笑道:“无事!”火红的裙角却在风中划过绝烈的弧度,衬着她唇上的一抹血色,无事,她今日不过是来杀人的。
“殿下!”突兀的,她身子一歪,却被一只手牢牢抓稳。
谢谦之这次倒是知礼的很,只轻轻一碰便送了手,低声道:“小心了。”
在旁人看来不过是靖安一时没踩稳当,却只有她知道,她是被那只手狠狠拽过去的。
“不敢劳烦谢公子。”靖安轻扬下颚,说的是轻声慢语。
“莫要妄动。”谢谦之低声正色道,俯视着她的眼神却多半都是宠溺无奈。
“呵,只怕已经来不及了呢。”她亦是细声细语,却满眼挑衅,意有所指的看向皇子府。
谢谦之听罢也不过是微眯了眯眼睛,随后便云淡风轻的推开两步,让出道路。
这番交际谈了些什么耳闻之声也不过他二人知晓,旁人却是光看着眼里就像有火星子在冒一般。传言果真不是空穴来风,虽说没完婚,可就这么当着驸马都尉的面,这二伯和准弟媳就拉扯上了。更有甚者,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谢弘的脸色。
谢弘的神情自不可能有多欢喜,可经过上次他心中多少也有了底,此番更多地却是奇怪。靖安对二哥分明表现出一幅厌弃而不堪其扰的姿态,可二人之间却有一种难言的默契和似有似无的张力。
就好比二哥在人群中等着她下驾,看着她走来,目光安之若素,好像这样做过无数遍,看过无数遍一样,就像是笃定了那人一定会走向自己,属于自己似的。而靖安呢,哪怕自始至终她都没给过二哥好脸色,可是他根本就没法自欺欺人,说靖安下了马车的第一反应不是下意识的去寻找二哥的位置。
送上贺礼,娴侧妃又在朱初珍处禀报近来府中的大小事,朱初珍知靖安素来不爱听这些,便叫人陪着她去府里逛逛。
听风阁四角垂铃,珠玉穿帘,风过铃响,碎玉交鸣,和着水声潺潺,很是有趣,三皇子的侍女便领靖安在此歇歇脚。不大会,有丫头奉了茶水进来,巧儿领着剩余的人轻轻退下。
茶香扑鼻,靖安却只拿了盖碗撩了撩,问道:“事情可办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