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嘿,今天的枫香渡口,那可真是热闹非凡,犹如集市一般,远远地看过去,一大片房屋,高高矮矮地散布在江边,透过房屋,还可以看到江面上树立的桅杆和船帆,看那架势,竟然不下十几条船,这对于枫香渡口来说,还是比较少见的,毕竟这地方属于西南边陲,平时渡口虽然有船来往,但是每次顶多也一两条而已,怎么今天来了这么多船呢?

走到近处再看,就会发现,不光船多,人也多,车马也多,如今渡口外围的道路上,已然有些填塞的迹象,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简直像看大戏一样。

就在梁鸿正疑惑的时候,不经意间,从过路人的口中,这才得知原因。

原来这是朝廷任命的钦差大人到了,这不,贵阳府,甚至整个贵州省的大小官员都来迎接,甚至上游阔水关都派了军兵过来封路,现场执行维稳工作,所以说,今儿这渡口,咱们老百姓是甭想用了,除非等钦差大人上岸再说。

梁鸿头上裹着一圈白布,冒称苗族人,和白秀儿一起,在距离渡口不远的一座茶亭里面坐了下来,小玉儿夹在他们中间,俨然幸福的一家三口,倒也没有引起人的怀疑。

身上就几块碎银子,几十文铜钱,还都是从那些流寇的身上搜出来的,只能叫了最粗劣的茶水,另外又要了一点吃食,然后三个人就慢慢吃着东西,品着茶,竖着耳朵听茶客们聊天,偶尔插上一两句话,最终终于打听到一个讯息:新来的钦差名叫高鹏,据说是什么锦衣卫指挥使,如今因为贵州省流寇做乱,得了圣旨,前来平乱,权力大得很,节制三军,贵州全省的兵力任他调遣,云南、四川、湖南等地也待命听调,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人分分钟就可以拉起几万人马干架,看样子,这次他来了之后,流寇的乱子,要很快就平息下去了。

不过,仔细听一下茶客们的谈话,梁鸿却发现,这些人对于那个什么高鹏,似乎并没有什么好感,其中一个满身横肉的大胡子,更是气鼓鼓地喝道:“他来了也没用,有什么本事?不过是因为在大内有人,嘿,他那兄弟,如今可是热乎呢,京城八虎,你们可听说了?”

梁鸿没听懂大汉的话,正要细问,结果大汉旁边坐着的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头儿,似乎发现大汉有些口无遮拦,连忙用胳膊肘撞了大汉一下,那大汉立时会意,不再说了。

见到这个状况,梁鸿心里大约知道这大汉,还有那老头子应该不是普通人,有意相识,于是坐过去,拱手道:“二位请了,在下梁鸿,狮子山白家寨人士,今日与二位相识,实属幸甚。”

梁鸿出山之前,就已经和白秀儿,还有小玉儿说了,自己今后就叫梁鸿了,王大胡子的名字,因为被官府通缉,不能再用了。

梁鸿这话就是要搭讪了,那两人就算再傻,也对他有了警觉,要知道如今东厂人员遍布天下,已然搞得人人自危,这俩人也不能不小心。

不过,当他们听说梁鸿是苗人,再看他的装束,另外他又是带着妻子和女儿的,完全是个普通人形象,于是也就放松了戒心,各自笑了一下拱手做了自我介绍。

按照两人的介绍,大汉名叫刘怀,老头子叫葛金,都不是本地人,只是路过枫香渡口的行商,来贵州是想要捣腾点茶叶去南京卖卖,如今都已经办了货,正准备装船出发,结果被钦差老爷阻了行程,于是只能坐在茶亭里干等,心里多少有些抱怨。

梁鸿才不会相信他们的鬼话。这两个人尽管刻意隐藏,但是凭借梁鸿的经验,还是一眼就看出来,那大汉面膛铁黑,双目精光闪闪,太阳穴微微鼓起,一身肌肉盘根错节,一看就是个练家子,那老者鹰钩鼻子,微微眯着的眼睛,透出深沉,也绝非凡人,这俩货如果只是行商,那真叫见鬼。

但是,人家是做什么的,显然和梁鸿没多大关系,他现在只是想要找点事情做,赚点饭钱而已。在梁鸿看来,这俩人既然深藏不露,那就肯定有些门路,所以当下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法子。

“二位,实不相瞒,在下的寨子被流寇烧了,族人都被打散了。在下是在慌乱之中,好容易护着妻女逃出来的,如今身无长物,来这渡口,其实是想要做点事情做,赚点养家糊口的钱,如今钦差大人来了,看来梁某也只能跟二位一样,先等等再看了。”梁鸿说到这里,现出一脸无奈的神情,喝了一口茶水,故意把嘴唇舔了舔,现出饥色。

那刘怀和葛金,听到梁鸿的话,对望了一眼,显然有所动,但是却似乎还不确定,于是刘怀张口道:“你真要找活儿干,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看你身板儿不错,似乎练过功夫,那就不要干那些杂活,在渡口帮人上货,扛着大包,一天下来,累死累活的,又能有几个钱?照我说啊,是条汉子,就得干大事。”

“哎呀,刘兄这话说得,打气是打气啊,可是我现在能干什么大事?我能把老婆孩子养活好就不错了。”梁鸿讪笑,虚与委蛇,扮猪吃老虎的事情,他前世就没少干过,现在更是手到擒来。

听到梁鸿的话,刘怀笑了一下,随即低头轻声说了一句话:“金子门上一道杠。”

梁鸿一听,愣了一下,但是随即从王大胡子的记忆里找到了答案。这特么是江湖切口,也就是暗号啊,跟前世的那个什么宝塔镇河妖差不多,人家说了上句,自己要能够对出来下句才行。

不过现在让梁鸿犯难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下句对出来,毕竟自己刚才刚说自己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平头老百姓,结果一扭头,就把人家的江湖切口给对上了,这不是自己打脸嘛。

不过,好在刘怀这句切口只是与枫香渡口黑市搭线的行话,梁鸿就算对出来,也没什么大碍,于是当下,梁鸿先假装愣了一下,随即就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门前,门前大缸听双响?”

“哈哈哈——”

果不其然,见到梁鸿对上了,那刘怀立时大笑了起来,随即伸手一拍梁鸿的肩膀道:“我就说嘛,你这身板儿,这模样,早年要是没干过坏事,那是不可能的,这会子娶妻生子,装好人呢?他娘的,刮了胡子就以为能够躲过官府的通缉,裹个白头巾就是苗人了?你他娘的有种说两句苗家话给老子听听?”

当下,听到这话,梁鸿不觉心里一沉,立时惊得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第十章 刘老大的烦心事

梁鸿是真被吓到了。

这混蛋刘怀的眼光忒毒了,竟然一下子把他的伪装识破了。

这他娘的,老子废了老半天的劲,才想出这个法子,净面刮须,头裹白巾,想要冒充苗人,结果在他面前,竟然一下子暴露无余,这也太打击人了吧?

梁鸿心里禁不住一阵打鼓,联想到东厂的眼线遍布整个宇宙,这俩人说不定跟东厂有联系,万一他们把自己给抓了,那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么?

“哈哈哈,被说中了,紧张啦——”

结果,就在梁鸿满心紧张地站起来之后,刘怀抚掌大笑一声,随即伸手按着梁鸿的肩头,让他坐下,接着却是拍拍手,对着周围的人群道:“行了,你们几个都去忙活吧,不用守着了。”

听到这话,四周坐着的几个茶客,居然都是起身恭敬地给刘怀鞠了一个躬,然后就走了出去。

原来这些人都是一伙的,梁鸿额头都冒汗了,琢磨着刘怀的身份,一时猜测不透。

“老李,上两壶好茶,再来几碟小菜,娘的,忘记了,上什么茶啊,给老子上两壶酒!”刘怀转身对着柜台里面喊了一声,立时就见到那茶老板点头哈腰地去置办去了。

原来这茶老板跟刘怀也认识,看样子也是他的人,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行了,梁兄,不要好奇,今日相会,就是有缘,咱们先来个不醉不归,你看如何?”刘怀吩咐完茶老板,转头看着梁鸿笑道。

听到这话,梁鸿真是一阵无奈,心说还不醉不归呢,我就算是不醉,也没啥归处啊,老子刚才跟你说的话,你莫非没听见么?我现在是拖家带口出来打工,压根没落脚的地方,你让我归哪儿去?照我说啊,就别白扯那些没用的,什么喝酒啊,吃饭啊,这不浪费时间嘛,赶紧给我介绍个活儿干干行不?

“刘兄果然是豪爽性子,梁某佩服地紧,只是,目下梁某一家三口衣食住行,尚无着落,实在不敢谨陪。”梁鸿干笑了一下道。

“娘的,你还挺会拽文,看来是个读书识字的人,这更好了,”刘怀看着梁鸿说完,随即却又压低声音道:“一身黑铁罗刹样。”

又是江湖切口?

这句话可把梁鸿给难住了,他并不是对不出来,而是真不知道能不能对了。因为这句切口涉及到黑市内部的关键人物,他一个平头老百姓,若是连这个都知道,那就有点过分了。

梁鸿满心犹豫,而刘怀见他期期艾艾半天没个话头,不觉是冷笑一声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也不怕你知道,我就是刘双响。”

“啊?”梁鸿顿时呆了。

话说刘双响是谁啊?从王大胡子的记忆里,梁鸿很快就找到了答案,甚至来这里之前,为了方便和黑市的人接头,梁鸿就已经把王大胡子关于黑市的记忆都搜索了一番,于是也就早已了解了这个名字。只是叫这个名字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梁鸿一时间还是感觉有点吃惊,因为这个人就是枫香渡黑市的老大刘双响,金子门的现任掌门人!

那么,如果这个刘怀就是刘双响的话,不用问了,他旁边坐着的那个老头子,应该就是金子门内最诡智多谋的人物,名义上是账房总管,实际上是刘双响的狗头军师,江湖人称“一杆秤”的刘老爷子了。

王大胡子的记忆里,这个刘老爷子,真名刘金银,那可是个能人,人如其名,谁见了他,不是留下金银,就得留下脑袋,他的一杆秤,可不单单是秤金银的,更是秤脑袋的。

了解了这些,梁鸿一头冷汗,下意识地摸摸腰包,又摸摸额头,琢磨着自己的脑袋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