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只欺负你呢?”

对啊,为什么只欺负我?如果能够知道答案,还会一直默默忍受这种校园暴力?他们甚至愿意立刻去改,也不希望始终被全班排挤。再加上这其中有家境并非很好的学生,他们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生不出来,回家还要面对父母“我砸锅卖铁供你上学,就是要你好好念书”的压力。

因此,这次九班的宣战,也给了他们一个信号,他们也不在沉默,试图想要站起来为自己要一个公道,谋一条出路。

可实在是太难了。

学校管不了九班,但是却能和他们的家长谈条件。各班老师开始陆续家访。

“我知道过去xx同学和班级里的其他孩子相处的不是很愉快,作为老师,我们其实调节过,但是没有什么好的效果。所以今天在校长开会后,建议我们过来和家长们沟通。”

“辛苦您了老师,如果班级里其他同学都这么排斥的话,可能的确是我儿子有问题。我会好好教育他的。”

少年站在房间门口,听着客厅里老师和家长的对话。他们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努力归结到了“胡闹”这个轻描淡写的字眼上。至于他受到的伤害,也因为心痛无形而被彻底忽略。

在听到隐约传进耳朵里的“补偿”两个字,少年终于炸了,他冲到客厅,想要质问父母,“我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什么?”

“你们是真的把我当成儿子,还是可以换钱的工具?”

“三年免学费,免食宿费,一个一本院校的保送名额就能让你们把我卖了,我就这么廉价吗?”

可看着客厅里破旧的沙发,还有年纪分明差不多大,但是和老师比起来却要苍老了不下十岁的母亲。少年的张了张口,最后只剩下一句“谢谢老师,我会和班级里的同学道歉,也会好好把握学校给我的机会。”

“知道学校和老师都关心你就好,回去好好看书吧。不该说的别说。”

“我明白的。”少年转头回去自己的房间,绝望的泪水也瞬间潸然而下。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连亲生父母都放弃了,连最能信任的老师看他都只有鄙夷,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不是没反抗过,他甚至想不明白,九班的学生,因为学习不好而被排挤,为什么他学习还可以,却也一样被排挤?

就因为他买不起商店里的名牌,只能穿地摊上几十块钱的破烂吗?还是因为他每天在食堂只能吃得起最便宜的三块五素菜套餐?还是因为他进校门时候,背着的磨破了一个脚的书包?

“快离他远点,你不知道他爸是收破烂的,和捡垃圾的有什么区别!”这样的话,他在学校里天天都能听见。而父母的职业,也成了他被同学嘲笑的理由之一。

甚至还有人会把没喝完的水瓶怼在他脸上,“给你,感谢我吧,省的你去垃圾桶里翻了。”

闭上眼,少年哭得快要背过气去,他很想问问自己的老师,什么时候,人看人不在看的是人品而是身份贵贱?

而贫穷,也能成为不配为人原罪。可他难道还能在出身的时候选择自己该托生的家庭吗?难道穷,就是他愿意的吗?

分明一样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一样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一样的好成绩,为什么单单只欺负他?单单只排挤他?单单只把他当做随意取乐的小丑?

他不服气啊!真的不服气!

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用力捂着嘴,少年跪倒在房间的地上,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一了百了。

而另外一个高档小区里,那个喜欢二次元的男孩,也正红着眼,在父亲高举的皮带下,把自己的漫画,喜欢的杂志,收集的手办,一样一样扔到了火盆里。

他仍然不觉得二次元恶心,他觉得恶心的,是他本身。谁让他托生成了个人呢?

至于剩下的几个孩子,也都经历着相同的一幕。

时间是最能消磨意志的东西。在经过了最开始的舆论热潮之后,长时间的反抗无效和死不承认,让辛宜佳的案子到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境遇。

而那些试图趁机反抗校园暴力的其他班学生们的陆续被镇压,也让真相变得越来越难以挖掘。

想说实话的被堵上了嘴,割掉了舌头。分明看得见现实的人,却要活生生把他们的眼球挖掉,让他们变成瞎子。学校上下,除了九班的学生以外,包括老师,包括领导班子,全都是一套言论。

办公室里,向元杰忍不住质问教导处主任,“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教导处主任却十分淡定,“距离省联考还有不到一个月,联考名次代表着学校在省里的排名。这本来就是学生之间的几句闲话,怎么就上纲上线到了把人害死的地步?”

“更何况,九班那头你已经开始上课了,你和我说说,九班的学习成绩怎么样?”

“……”不怎么样。向元杰沉默。

“所以为什么要因为一群考不上大学只能拉低学校升学率的差生而牺牲一班的好学生?”

那九班的孩子就合该被放弃?向元杰很想质问,可他不能。他还得靠这份工作养活自己。

浑浑噩噩的从教导主任办公室里出来,向元杰的眼里满是挫败。下一节,是他的课。可他现在却连走近九班教室的勇气都没有。

而此时,九班的教室里,九班学生交换着最近的情况,气氛十分低落。

“我爸昨天喝多了回来,和我说佳佳的事儿可能不行了。”薛宁坐在程欢旁边,一边说,一边抹了一把眼泪。

“我妈也说可能够呛。学校油盐不进,咬死了说我们胡说八道。”

“我昨天去看了佳佳,她瘦的只有一把骨头了。我喊了她一声,她都不敢看我,还躲起来了。程哥,你说,咱们还有希望吗?”薛宁说着说着,最后还是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最近哭的太多,就连眼皮都是一直浮肿的,可她控制不住。甚至只要想到好友的遭遇,她的泪水,就会一直留下来。

而班里其他的孩子也都看着程欢,似乎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准确答案。即便他们都懂,事情可能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

然而程欢却问了他们另外一个问题。

“只为辛宜佳讨回公道就够了吗?你们自己的呢?”

“程哥,什么意思?”

“你们是怎么来到九班的,还记得吗?”

“记得有什么用,都是老黄历了。佳佳的事儿就在最近,咱们都找不到取证的方式,更别提学校按照规矩办事,我们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