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2 / 2)

那人坐在烛火照不到的地方,放下茶碗:“可做前卒,难当大任。瀚海秘境,我另有安排。”

云虚子道:“一切听师叔吩咐。我只有一事不解,霁霄死去不久,寒山就得了一位新的先天剑体,真有如此巧合?”

那人笑道:“是真的先天剑体,还是后天造就,重要吗?”

云虚子不知为何,如释重负:“看来霁霄真的死了。寒山才想出这种办法。”

若霁霄重伤逃生,必会尽力隐藏踪迹,暗中恢复修为。尚且弱小时,怎敢现身人前?

寒山若得到霁霄的消息,必会开启护山阵法,封山避世。收缩力量严阵以待,沉寂很长一段时间。

而如今,只有寒山需要霁霄的余威。

所有伟大人物终将被遗忘,新的星辰将冉冉升起,当然对寒山剑派来说,这个过程越慢越好。

选一位年轻人为他造势,造出霁霄继承者的噱头,让世人不至于对寒山的未来失去信心。

这不是什么高明方法,却也不坏。

“当然死了,一百二十年了。他还不死,说不过去。”

如何杀死人间无敌的剑尊?

需要足够的时间和耐心,谨慎的计划环环相扣,以有心算无心,才能完成看似绝不可能的事。

站在修行界顶端的数位大人物,等待这场杀局发动,已经等过一百二十年。

所幸修行者寿命漫长,活得越久,思考问题越周全,越复杂。

那人饮罢茶汤,望向广袤夜空,怀念往昔岁月,心生许多感慨:

“霁霄不死,有人难证道,有人睡不着。”

……

入夜后,寒山藏书楼灯火通明。

只要临近亥时,孟长老还未回长春峰,小道童便来藏书楼中寻他,替他抱书卷。

第一次孟雪里说:“我记得路,晚上不必来接。”

刘小槐恭谨应答,许久之后低声问:“孟长老,您要选别的道童了吗?”

像他这样,负责峰中传讯洒扫之类的琐事,称为洒扫童子。另一种道童可以跟随长老在外行走,称为抱剑童子。虽然都是道童,显然后者更有面子。

孟雪里不知其中原委,只看小孩有点委屈,便默许他来。于是其他长老的道童抱剑,他的道童抱书,倒也成为寒山一景。

藏书楼不仅有道经、剑诀,还有寒山前辈写的随笔、游记、自传等等杂书,供弟子们参考领悟。

孟雪里第一次来时,想找找霁霄有没有留下点什么,却被楼中执事很遗憾地告知:“真人不曾著书。”

楼分九层,每层布局大抵相同。一排排高大书架间隙六丈远,数人通行无碍。另一侧窗下设有许多桌案,供挑灯夜读的勤勉弟子落座。

孟雪里喜欢晚上来,满楼蜡烛都点燃了,火光跳跃。那些雕花烛台从书架外侧上方伸出,悬在头顶,像雪山上夜里的星星,又亮又多。

夜色已深,楼中弟子越来越少。孟雪里合上书卷,从窗边桌案走向书架,打算换本下册来看。

忽听两座书架之外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依稀有‘肖师弟’三个字,这次却没听到‘霁霄真人’,孟雪里停下脚步。

修行者五感敏锐,他隐约感知到,那群是六七位少年,修为低微,大概是外门弟子。

“说起来,你们谁知道肖师弟是哪里人啊?”

“他算南边人,过了云中山脉再往南。”

“既然是南方,怎么没进明月湖?”

“张师兄他们运气好呗,抢在明月湖前面把人带回来。也是那村子地方偏,一般人真寻不到,只能说是机缘巧合了。”

“村子?我看肖师弟形容举止,以为他出身世家大族,竟然不是?”

“我问李师兄才知道的,你们千万别说出去。据说肖师弟双亲早逝,而且……”

孟雪里听到这里,微微蹙眉。

荒山野岭的孤苦少年,一朝成为仙门天才,宛如乱石堆中出璞玉,确实有几分传奇色彩,值得议论。

说话的几人也没什么歹毒心思,好奇心作祟罢了。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孟雪里想,如果那位肖师弟知道同窗背后议论他出身,恐怕不怎么好受。

就像他不喜欢听别人将某个后辈与霁霄相提并论,无论说话人有没有恶意。

弟子们越聊越开心,孟雪里心思一转:这层楼没别人了,我悄悄绕过去,贴近他们背后突然喊一声,一定吓得他们满地乱爬。

他放下书卷,收敛气息,轻手轻脚向前走去。眼看只隔一座书架……暗处竟然闪出一人,几乎与他迎面贴身!

孟雪里毫无防备,惊骇之下疾退两步,猛地撞在书架边,悬在头顶的烛台剧烈摇晃,燃烛直直坠落。

他本该轻而易举地闪身避开,下意识攻击来者。然而这个瞬间,他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下一刻,孟雪里被人拉进怀里。灯盏坠落,在黑暗里划出一线星火。

那人一手拥着他,一手接住蜡烛,越过他头顶,稳稳放回烛台上。

“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