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橘、橙子、绿叶、铃兰、茉莉、依兰、玫瑰、晚香玉、橙花、桂花、焦糖,无论是前调中调还是后调,这支香水全部都挤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枝,像收集了整个春日的香气的花圃,王韶朴摘下墨镜从显示屏上看了一眼被他抛到身后静默的冰雪城市,他还是没有找到理应站在这片花圃中的人。
吴玫在笔记本上简单的记录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合上笔记本,看了一眼刚进行过体能训练的鱼湖:“你真的要回去地面?”
鱼湖去冲了个澡,到了下个月她就已经在冰岛凯夫拉维克海军航空站的地下基地生存了整整两年,她的一头粉色的头发已经长回了原本的黑色,为了行动方便剪成了齐耳的短发,她接过吴玫递给她的水喝了一口:“总是要回地面的,而且现在基地里除了我们两个没有第二个可以同时用英文、中文和冰岛语交流的人,你还怀着孕。”
鱼湖看了一眼吴玫已经显怀的肚子:“不回地面永远不知道地上的情况,而且,你也不愿意孩子在没有蓝天的地方出生吧。”
吴玫和鱼湖运气还算不错,相对于其他板块,暴雨在这里化成了大雪,又因为飓风在半空中就被刮离岛屿,他们在这个间隙跟随民宿老板跋涉至雷克雅未克,然后跟着途中偶遇的军队一路来到了这个位于地下半公里处军事基地,深入地下让气温变得恒定不受户外风雪的影响,在此处避难的地面难民们在此后的两年里像眷恋母亲的子宫一般试图向地心更深处开拓更多的生存空间,后来由于对于地面未知情况的恐惧,在地下基地避难的人们慢慢分成了地面和地心这两个拍派系,鱼湖和吴玫这种非冰岛原住民毫无疑问站在了地面派这一边,只有走出地面,才能有回到中国的机会。
吴玫在地下生活的时间里和民宿老板finnboga走到了一起,为了节省住宿空间,在地下基地是宿舍制,鱼湖和他们夫妻俩挤在有些狭小的一室一厅里,他们将客厅隔成了两间,其中一半给鱼湖住。
两个人正说着话,吴玫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从卧室里走了过来,finnboga总是用冰岛语“湖”称呼鱼湖,鱼湖不太喜欢这个发音,可因为finnboga叫她的汉语名字时发音总有些别扭,后来就随他了。
finnboga 一看鱼湖手腕上换了颜色的腕带——绿色的,象征着地面植物绿意生命的颜色,是专属于地面探查队的腕带——他有些讶异:“你真的决定要去地面?”
鱼湖点点头:“这次他们用从附近海域找到的俄罗斯核潜艇改造了运载工具,虽然我不知道原理,但动能应该远比之前的探查车要持久,并且这次根据放置到地面的探测仪详细计算出了最远的探索距离,应该不会像之前那样,在回程的路上就……”
鱼湖这句话没有说完,她停了一下,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们不是第一批被派遣至地面的探查队,之前由于对地面气候的误判,很多探查车动力耗竭,车内的探查员就这么冻死在了回程的路上,其中就包括和他们一起前往冰岛拍摄照片的工作人员。
finnboga有些羞愧,他的大胡子抖了抖,看着比自己身形小了几个码数的鱼湖:“其实我才是更应该加入探查队的人,可是……”
鱼湖拍了拍他的肩:“谁都不想冒着自己的孩子生出来看不到父亲的风险,对吧?我们的生存环境已经足够辛苦,没有必要再更加苛责自己了,不要想太多。”
吴玫看鱼湖已经下定决心,她摘下自己的婚戒递给鱼湖,这是他们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去往地面的人总要和地下的人交换一个贴身的物品,以求遇到意外可以在最后的时间内不太孤单。
鱼湖把戒指试着带了几个手指,发出惊叹:“哇吴姐咱们俩无名指的尺寸一样哎。”她从自己的隔间枕头下翻出那瓶她一直随身带在身边但一次都没再用过的清新之水递给吴玫,“那我就把我的旧时光留给你啦。”
反正在地底,鱼湖和王韶朴的事没有再遮掩,她和吴玫讲了个清楚,吴玫看着手里男性上半身形状的香水瓶,仿佛看向上个世纪的旧时光,她已经快要忘记能将香水当成生活的调剂品的日光下的日子是什么样子,她抬头问鱼湖:“你什么时候走?”
鱼湖歪头算了一下时间:“大概下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