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2 / 2)

宇文策言简意赅道:“刚开始寻死觅活的,之后倒是渐渐想通了,彭七奶奶已说了,让她将养一阵子,便让她以寡妇的身份嫁人,不求大富大贵,只求男方待她好。”

那位彭七奶奶倒是个坚强务实的,虽被一系列的打击快压弯了腰,倒比其公婆和夫君只知怨天尤人强些,不但将女儿以后的路给铺好了,连儿子的也一并铺好了,届时就娶个寒门小户的,将来待彭九小姐嫁人后生了儿子,过继给自己的哥哥,如此他们这一房便不至于断了香火了。

至于彭五少爷,宇文策暗暗冷笑,得亏得他连四小姐的衣角都没沾上过一点,否则如今他就不只是不能人道这么轻松便宜了,他非弄死了他不可,连他还不敢亵渎四小姐,那个渣滓竟还敢做人财两得,以后让自己祖母和母亲尽情作践她的美梦,真是可恨至极!

顾蕴便不再多问了,笑向宇文策道:“不日便是万寿节了,金吾卫掌管着皇城的警跸,十一爷近来怕是片刻也不得闲罢?”

宇文策点点头:“是有些忙,不过我还能应付得过来。”知道她这话其实是在变相的下逐客令了,可屁股就跟在椅子上生了根似的,怎么也不想站起来。

不想顾蕴却继续道:“说来皇上的五十大寿可就这么一次,真真是万民来朝,太子殿下难道就没想过借此机会在人前正式亮个相,好生露个脸吗?”

太子可都离京五年了,再不回京,只怕太子之位就要不保了,皇上又不是没有别的儿子了,而且个个儿既健康又能干,总不能一直让一个早前是病秧子,如今却连生死都不明的太子一直占着位子不那啥罢?太子若要回归,万寿节可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当然,顾蕴真正想问的还是慕衍届时会不会回来,只不过当着宇文策一个外男,她终究还是不好把话说得太明罢了。

宇文策何等样人,如何听不出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酸溜溜之余,不由暗暗的对慕衍幸灾乐祸起来,让你隐瞒身份,还一隐瞒就是这么多年,还想一回来就抱得美人归,做梦罢你,我虽不能跟你抢,看你吃瘪却是毫无心理障碍的。

面上却丝毫不表露出来,只与顾蕴笑道:“不瞒四小姐,太子殿下的确打算赶在万寿节前回京,我前儿收到消息,太子殿下底下的人先前在深山里无意发现了一对儿极品苍鸟,打算届时带了回来献给皇上做寿礼……慕衍自然也要跟着太子殿下回来,所以今儿四小姐纵不约我出来,我也要约四小姐出来,与你说这事儿的……”

话没说完,顾蕴已是满脸的喜形于色:“真的,慕大哥真的要回来了?可真是太好了!”说着意识到自己这般欢喜有些不妥,毕竟如今慕衍还不是自己的谁,只得勉强忍住了,与宇文策道谢:“多谢十一爷告知我。”

才只听到堂弟要回来的消息,已是这般高兴了,果然自己比不得啊……宇文策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又忍不住暗暗后悔,早知道这几年他就不该自欺欺人想着什么是堂弟托他照顾她的,不是他自己想照顾她的,就变着法儿明着暗里的接近她,如今可好,泥足深陷,可要如何才能抽身啊?一时遂没有说话。

顾蕴已又笑道:“才十一爷说太子殿下弄到了一对儿极品苍鸟,是海东青吗?皇上一定会很喜欢太子殿下这一片孝心的!”

苍鸟也就是鹰,是传说中的瑞鸟,古来便有“贤君修行孝慈惊天动地万姓,不好杀生,则来”的说法,而海东青又是鹰里的极品,传说一万只鹰里才出一只这样的神鸟,如今太子却弄了一对儿来给皇上做寿礼,在皇上此生仅此一回的五十万寿节上,届时皇上会何等的龙心大悦,可想而知。

宇文策闻言,回过神来,忙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脑海,道:“的确是海东青,因是活物,而且贵重无匹,所以太子殿下一行路上势必走得慢些,除了几个心腹中的心腹,还不敢让其他人知道,以免谁不慎走漏了口风,有个三长两短的,让祥瑞反而变成了祸端,所以你要见到慕衍,可能得万寿节后了。”

顾蕴笑道:“只要人能平安回来,早几日见到晚几日见到也没什么差别,横竖多的时间我都等过来了。”

心里已在设想届时见了慕衍会是什么情形了,也不知这么几年不见,他有没有什么变化,不过不管他有什么变化,她相信自己都能第一眼认出他,倒是她自己长高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用大伯母的话说,就是‘真正是一个大姑娘了’,也不知道他到时候见了自己,还能不能认出来?他若是敢认不出来,看她怎么收拾他!

想到开心处,嘴角不知不觉便带上了笑,眼里的甜蜜也满得要溢出来一般,看得宇文策暗暗苦笑,这辈子她若能为自己这么笑上哪怕一次,自己也死而无憾了罢?

待回到显阳侯府,顾蕴便开始前所未有的期待起万寿节来,因为万寿节后,她就可以见到自己等了整整五年的那个人了,叫她怎能不着急怎能不期待?

其时各地敬献给皇上的寿礼也已陆陆续续的进京了,盛京的百姓今日看到一对尺高的红色珊瑚,明日看到一座人高的绣屏,后日看到一对丈余的瓷瓶……大开眼界之余,纷纷议论着皇上的寿诞,这个说万寿节的寿筵足有一千零八百道菜,那个说万寿节那日盛京将彻底狂欢,金水门外还要燃放大量的烟花爆竹,还有的说,皇上难得五十大寿,指不定会大赦天下。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盛京城内外都喧嚣一片,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

过了几日,皇上果然下旨大赦天下,然后择定届时在保和殿设宴,与所有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内外命妇一道共庆万寿节。

到了万寿节当日,顾蕴一大早便起来了,穿戴好祁夫人提前给她做的新衣裳打的新首饰,便被簇拥着去了祁夫人屋里,既知道不日就将见到慕衍了,顾蕴自然不再抵触进宫,反而想着,她两世以来也还没见过太子承川呢,如今好容易有机会了,她总得看看他到底值不值得慕衍为之肝脑涂地不是?

就见祁夫人已经按品大妆好了,正吩咐桐林几个准备待会儿要带上的一应物品:“多准备些冰块放在冰釜里,待我和四小姐出来前,便将车里的温度先将下来,不然这么热的天儿,车里还不定多热呢……再准备些酸梅汤冰着,唔,多准备些绿豆糕,虽说如今不必冬日,再是山珍海味上了桌已凉透了,瞧着油腻腻的也让人没胃口,可众目睽睽之下,谁又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注定是吃不饱的,等我们出来后,也好及时垫垫……”

正说着,瞧得顾蕴进来了,祁夫人忙打住,上下打量了顾蕴一番,方满意的笑道:“我就说你穿红色好看嘛,偏你非年节一般都不肯穿红,不过你穿其他色也好看,这才真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呢!”

顾蕴笑道:“自家的孩子怎么着都是好的,我明白大伯母的心。”

逗得祁夫人笑了起来,啐道:“夸你你还嫌呢,既如此,我以后日日都说你丑得了罢?”

娘儿俩笑了一回,瞧着时辰已不早了,遂一人吃了个肉包子,喝了半碗燕窝粥,忙忙去到垂花门外上了车,往皇宫方向驶去。

一路上自然少不得遇上其他府的马车,等上了皇城的朱雀大街,一眼望去马车就更是密密麻麻了,待会儿的万寿节寿宴将会有多热闹,由此可见一斑。

祁夫人和顾蕴在皇城西侧的西华门外下了车,然后经庄严巍峨的宫门入了宫,沿着汉白玉雕砖铺成的道路,顺着两侧看不到头的漫长宫墙一路往前走,纵不用抬头,眼睛的余光也能隐隐看见两侧高翘反卷的飞檐陡壁,还有它们在阳光之下闪烁着的皇家特有的粼粼金光。

约莫半个时辰后,娘儿俩总算进入了保和殿的偏殿,亦即待会儿外命妇和小姐们开宴的地方,虽不若正殿里当中摆着帝后的宝座,下面的桌子也都是长几,一席只坐两人般大气阔朗,显然是给各宫的娘娘小主们和皇亲国戚们坐的,正殿这边有什么动静,两旁的偏殿却也是一目了然。

瞧得祁夫人进来,自有与她交好的夫人远远的冲她含笑点头致意,祁夫人忙也回以微笑,但也仅此而已,在皇宫这样的地方,自然不能像平日去别人家赴宴时那般随便。

自有小太监上前将祁夫人和顾蕴请到了她们的位子上,祁夫人与顾蕴遂相继落了座,待瞧得有其他人进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她们身上时,娘儿俩才稍稍松懈下来,拿帕子拭起额角的汗来,又帮着彼此瞧了一回妆容。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不但两边的偏殿,连正殿的位子也全都坐满了人,总算听得外面有太监高唱起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所有人便忙都站起身来就地跪下了,待余光瞥见着明黄色龙袍的皇上和着大红色朝服的皇后一前一后被簇拥着进来了时,立时齐声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阵极轻微的“窸窸窣窣”声后,顾蕴听见正殿上首响起了一个十分温和雍容的男声:“众爱卿平身!”

众人又是一阵山呼:“多谢皇上!”才各自起身,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坐回了各自的位子上。

便有礼部的官员上前,三跪九叩后,大声诵读起文武百官给皇上寿诞上奏的贺表来:“龙飞五十有五年,庆一时,五数合天,五数合地,五事修,五福备,五世同堂,五色斑斓辉彩服;鹤算八旬逢八月,祝万寿,八千为春,八千为秋,八元进,八恺登,八音从律,八方缥缈奏丹墀……”

洋洋洒洒的,诵读了足足有一刻钟,然后所有人才复又跪下,给皇上行起三跪九叩大礼来:“恭祝吾皇圣体安康,万寿无疆!”

之后方是皇子公主们单独给皇上拜寿,并敬献上各自的贺礼。

二皇子宇文承乾敬献的是一副由自己亲自写就一百个形态各异的“寿”字,然后由二皇子妃依样亲自绣成的插屏,东西虽不名贵,难得的是一片心意;三皇子宇文承稷敬献的是一副前朝大画家崔白、也是皇上最喜欢的画家最后的遗作《春水秋霜图》,可谓是送到了皇上的心坎儿上;四皇子宇文承祚敬献的是……为讨皇上欢心,各位皇子与公主端的是使尽浑身解数,让皇上是龙颜大悦,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这时候,他的心情与全天下所有父亲铁定都是一样的,为自己儿女们对自己的孝顺而自豪与满足。

轮到大公主向皇上敬献寿礼时,顾蕴看见了沈腾,因彼此隔着些距离,他的五官看不大清楚,但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成熟内敛多了,与大公主站在一起,恰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十分的赏心悦目。

顾蕴看了一眼,也就移开了目光,皱眉想起自己的心事来,宇文策不是说太子会赶在万寿节前进京向皇上献上苍鸟做贺礼吗,怎么都到此时此刻了,太子却依然没有出现?难道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耽搁了?那可不大妙啊,祥瑞自然要赶在万寿节前最迟不过当日送到,不然再是祥瑞,其效果也要大打折扣了。

也不知此事会不会耽误慕衍进京?偏那个混蛋也不事先设法给她递个只言片语的,让她只能胡乱猜测暗自忐忑,且等见了人,她再一并与他算总账!

顾蕴是在大公主夫妇与皇上敬献寿礼时,才看见沈腾的,沈腾却一早便看见顾蕴了,虽然与顾蕴一样,因隔得太远,他看不清顾蕴的五官,却只一眼,他便知道那人就是顾蕴了,心里当即百感交集,五年了,时隔五年,他终于再次见到她了,可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了,他除了徒自伤感,又能怎么样?

以致之后给皇上敬献寿礼时,沈腾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还是大公主以为他身体不适,事后打发了自己的丫鬟悄悄儿的去问他怎么了时,他方醒过神来,眼下可不是自己伤感的好时机,才打点起精神来,把自己的失态遮掩了过去。

一时所有皇子公主们敬献过贺礼,皇上亲自领着所有人喝过三杯酒后,寿筵便正式开始了。

坐在右首第一张席面上,与荣亲王一席的肃亲王却忽然朗声笑道:“皇上,臣弟方才忽然想到,皇上一生就一次的五十万寿节,太子殿下既是太子又是长子,不知太子殿下从凌云峰与皇上送了什么贺礼回来?一定别出心裁罢,不知皇上能否让我们大家伙儿都开开眼界?”